知道了父母的身份,林向阳看待这个家、看待周围一切的目光都不同了。他不再仅仅想着如何利用系统改善物质生活,更开始留意那些曾经被忽略的细节——父亲偶尔在墙上划下的不起眼记号,母亲与某个看似普通的货郎之间短暂的眼神交流,以及夜里那些几乎微不可闻的动静。
他的心绷紧了一根弦,行动也更加谨慎。每次从系统空间取出物资,他都绞尽脑汁设计得更合乎“情理”,比如将玉米面悄悄混入家里所剩无几的粮袋底层,或者将鸡蛋说成是跟村里孩子换的鸟蛋。他不再轻易展示超越常人的力气,只有在帮父亲干木工活时,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巧劲”。
这种变化,敏感的林大山和李秀兰自然也察觉到了。儿子似乎比以前更加沉稳,眼神里多了种他们看不懂的东西,那不是少年人的懵懂,而是一种……洞悉和守护。他不再追问任何可能让他们为难的问题,但总是在他们需要的时候,默默地递上工具,或者在他们低声商议时,主动坐到门口,看似发呆,实则警惕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这个三口之家(向红还小,并不知情)之间悄然滋生。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似乎又要下雪。林大山从外面回来,脸色比天色更沉。他脱下破棉袄,坐在炕沿上闷头抽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李秀兰担忧地看着他,小声问:“他爹,是不是……那边不顺利?”
林大山重重吐出一口烟雾,声音压得极低:“嗯,老张那边被盯上了,出不了屯。东西……得尽快送出去,不能过夜。”
李秀兰的脸色瞬间白了。他们口中的“东西”,林向阳明白,多半是极其重要的情报或文件。传递线路中断,情报送不出去,每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屋子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时,林向阳放下手里正在捆扎的柴火,走到父母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爹,娘,让我去吧。”
林大山和李秀兰同时愕然抬头,看向他。
“你?” 林大山目光锐利如刀,“你知道要去哪儿?送什么?有多危险吗?”
“我不知道,也不该知道。” 林向阳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但我知道,现在屯子口查得不严,尤其是对半大孩子。我年纪小,脸生,就说去隔壁屯找我玩伴借点柴火,不会有人注意。”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跑得快,眼神也好,就算有人盯梢,我也能绕开。”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利用年龄和身份的不起眼,是地下工作中常用的策略。
林大山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李秀兰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烟袋锅里烟草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最终,林大山猛地掐灭了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没有再多问,而是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个比小指甲盖还小、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迅速塞进一个挖空了的、毫不起眼的干瘪萝卜里。
“把这个,放到屯子东头老槐树往北数第三块界石下面的石头缝里。放完立刻回来,不要回头,不要跟任何人说话。” 林大山的指令简洁、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明白。” 林向阳接过那个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萝卜,紧紧攥在手心。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破筐,里面随意扔了几根柴火,像是真要出门借柴的样子。
推开木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林向阳深吸一口气,将那个藏着情报的萝卜小心地放入系统空间——这是最安全的地方,任何搜查都不可能发现。然后,他脸上挂起属于这个年龄的、略带些顽皮和急切的神情,朝着屯子口跑去。
他的动作看起来莽撞,实则每一步都在观察。强化后的感官让他能清晰地捕捉到周围的一切动静——蹲在墙根晒太阳的老汉,在井边打水的妇人,还有两个靠在屯口土墙边、看似闲聊、眼神却不时扫过路人的陌生汉子。
他没有丝毫停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乡间小曲,脚步轻快地跑出了屯子。那两个汉子瞥了他一眼,见他只是个半大孩子,便又收回了目光。
出了屯子,他按照父亲的指示,一路疾行,同时留意着身后。确认无人跟踪后,他迅速来到东头老槐树附近,找到那块界石,意念一动,将萝卜从系统空间取出,飞快地塞进指定的石缝,还用脚拨了些枯叶稍微掩盖。
整个过程不过几息之间。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转身,沿着另一条小路,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心里计算着时间,确保自己“借柴”来回的时间合情合理。
当他再次推开家门,将手里那几根根本没换的柴火扔进柴堆时,林大山和李秀兰的目光同时投了过来。
林向阳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父亲,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林大山紧绷的下颌线条,瞬间松弛了几分。李秀兰长长舒了口气,一直攥着的手也松开了,掌心全是冷汗。
没有欢呼,没有夸奖,甚至连一句“辛苦了”都没有。
但林向阳能感觉到,父母看他的眼神,彻底不同了。那里面,不再有审视和疑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一种并肩作战的战友般的认同。
那天晚上,李秀兰默默地将留给他的那碗糊糊,煮得比平时更稠了一些。林大山在饭后,罕见地没有立刻去门口抽烟,而是就着油灯,又多打磨了一会儿手里的木工活,偶尔抬眼看看坐在对面、安静捆扎柴火的林向阳,目光复杂,却带着暖意。
无声的守护,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次行动,让林向阳真正融入了这个家庭的核心,也让他明白了自己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所能扮演的、独一无二的角色。系统,或许不仅能改善生活,更能成为守护这条隐秘战线、守护这些黎明前默默燃烧的火种的,一把无形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