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推广“清源经验”的红头文件像一块巨石砸进湖里，激起的波澜在清源县内部也在持续回荡。最明显的变化之一，发生在县委常委会的会议室里。
以前开会，虽然李双林逐渐掌握了话语权，但难免还是有些微妙的“角力”。有人会故意抛出些难题，有人会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纠缠，还有人则习惯性保持沉默，观望风向。但文件下发后的第一次常委会，气氛截然不同。
议题是审议明年全县重点项目投资计划。厚厚的一本计划书，涉及产业、基建、民生等几十个大项，上百个子项，总投资规模创了历史新高。
发改局汇报完，杨国威书记惯例性地征求各位常委意见。
“我先说两句。”令人意外的是，第一个开口的是以前很少在具体项目上表态的政协主席老黄，“这份计划我仔细看了，特别是产业类和民生类的比重安排，我觉得很扎实。‘未来动力’产业链延伸、‘丰泽’园区配套，这些抓住了我们发展的牛鼻子。老旧小区改造、乡村道路提升、教育医疗补短板，也都是老百姓眼巴巴盼着的。我没什么意见，坚决支持。”
老黄是本地成长起来的老干部，德高望重，他这一表态，分量不轻。
接着，以前偶尔会挑点刺、显示存在感的专职副书记老钱也开口了，话却说得格外顺耳：“计划做得确实细，前期论证看来是下了功夫的。我提个小建议，能不能在项目推进责任分工上，再明确一下时间节点和阶段性目标？这样督查考核起来更清晰。另外，我毛遂自荐，我可以牵头联系开发区那几个重点项目，一定搞好协调服务。”
李双林看了老钱一眼，对方回以诚恳的微笑。这位副书记，显然已经看清了风向，选择了彻底融入。
其他常委也纷纷发言，有补充建议的，有表示全力支持分管领域工作的，以往那种藏着掖着、话里有话的情况几乎不见了。就连以前和刘国栋走得相对近、后来一直比较低调的统战部长，也主动表示要发挥联系广泛的优势，为招商引资牵线搭桥。
会议开得出奇地顺畅高效。计划顺利通过，责任分工当场明确。散会后，几个常委还聚在一起，就具体项目的衔接问题又讨论了一会儿。
这种氛围的转变，李双林感受最深。他知道，这不完全是因为他个人权威达到了顶峰，更多的是因为“清源经验”被市里肯定，让整个班子都看到了清晰的未来和共同的利益。
大家意识到，清源这艘船已经驶入了主航道，风向正劲。这时候再搞内耗、打小算盘，不仅不合时宜，而且愚蠢。只有齐心协力把船开好、开快，船上的每个人才能到达更远的目的地，收获更多。个人的那点小九九，在集体的大前景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就是“事业凝聚人心”。
不仅常委会，县政府班子的运行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几位副县长各司其职，又主动补位。以前需要李双林反复协调甚至发火才能推动的跨部门协作，现在经常在分管领导层面就沟通解决了。每周的县长办公会，议题清晰，讨论高效，决策迅速。
一天下午，李双林去开发区突击检查“丰泽”场地平整进度，正好碰到分管城建的赵副县长和分管环保的孙副县长也在现场，两人正指着图纸，跟施工方负责人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老赵，老孙，你们怎么都来了？”李双林走过去。
赵副县长抹了把汗：“县长，这不是怕耽误工期嘛。场地平整涉及土方和排水，跟我有关；环保要求前置，老孙得盯着。我们就约着一起来看看，现场把几个衔接问题碰清楚，省得文件来回去耽误时间。”
孙副县长也点头：“是啊，现场看，问题清楚，解决起来快。刚才我们就发现了排水沟走向和初期雨水收集池位置有点冲突，已经让设计方马上改图了。”
李双林心里很满意。这才是干事的样子。班子团结，不是表面上的一团和气，而是为了共同目标，主动向前一步，高效协同。
这种团结的氛围，也悄然影响着中层和基层干部。以前那种“干得多错得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消极心态，正在被“抓住机遇、干事创业”的积极状态取代。因为大家看到，上面是团结的，方向是明确的，规矩是清楚的，干好了是真有奔头的。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杂音。偶尔，李双林还是能听到一些私下嘀咕，比如“现在要求太严了”、“比以前累多了”之类的抱怨。但他并不在意。任何改革都会触动舒适区，有点抱怨正常。只要大方向对，主流声音积极，这些杂音成不了气候。
周五晚上，李双林婉拒了几个饭局，想早点回家。刚出办公室，碰到纪委书记张清平也从隔壁出来。
“李县长，回家？”纪委书记笑着打招呼。
“嗯，张书记也这么晚？”
“刚看完几个信访件的核查报告。”张清平和他并肩往楼下走，“最近反映干部作风和廉洁问题的信访量，比去年同期下降了将近四成。而且，实名举报、有具体线索的多了，捕风捉影、发泄私愤的少了。”
“这是个好现象。”李双林道，“说明风气在好转，大家更信任组织，也愿意按规矩来反映问题了。”
“是啊。”张清平点头，“以前是‘洪洞县里无好人’，有点问题就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现在是就事论事，该查的查，该澄清的澄清。干部心里的包袱也轻了。”
走到楼下，各自上车前，张清平忽然说：“李县长，班子里现在这个状态，来之不易。外面都说咱们清源班子团结，有战斗力。咱们可得保持住。”
李双林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班子团结是福，但也需要精心维护。利益可以暂时一致，但性格、思路的差异永远存在。如何在这种高效的团结中，继续保持民主氛围，容纳不同声音，凝聚最大共识，是对他这个班长的长期考验。
“放心，张书记。”李双林郑重道，“团结不是压制，是求同存异，是为了共同目标而奋斗。这个原则，我记着。”
坐在回家的车上，李双林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道。清源的夜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繁荣而有活力。
班子团结，上下同心，这是他来到清源后，一直努力想营造的政治生态。如今，终于初见成效。这比引进几个大项目，更让他感到踏实和有成就感。
因为，这才是清源长远发展的最根本保障。
手机震动，是杨国威书记发来的信息：“明天周末，有没有空？找个地方喝喝茶，聊聊明年的一些大思路。”
李双林笑了，回复：“有。您定地方。”
书记和县长之间这种经常性的、非正式的沟通，本身就是班子团结的最好体现。
清源这艘船，有了坚固的龙骨和协同的桨手，才能无畏风浪，行稳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