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惨白,照在九龙城寨的废墟上。断墙残垣像巨兽的骨架,在夜色里投下狰狞的影子。
几只野猫被脚步声惊动,“喵”一声窜进黑暗。
陈近南站在空地中央,手里盘着两个铁球,发出“咔咔”的轻响。他身后站着两个人。
左边那个,三十来岁,平头,国字脸,一身腱子肉把黑色紧身t恤撑得鼓鼓囊囊。这人叫张子豪,东新社的双花红棍,江湖人称“豪哥”,一把砍刀在油尖旺砍出过名堂。
右边那个,皮肤黝黑,剃着光头,脖子上纹着泰文刺青。他叫差猜,泰国清迈来的拳手,打过地下黑拳,三十七战全胜,二十一场直接打死对手。
“李晨先生,守时。”陈近南开口,声音在废墟里回荡,“介绍一下,张子豪,我们东新的红棍。差猜,泰国来的朋友。”
李晨走近几步,目光扫过两人:“陈先生好大阵仗。”
“切磋嘛,总要有点分量。”陈近南笑了笑,“李先生是自然门高徒,一般的兄弟上来,那是自取其辱。子豪和差猜,勉强够资格陪李先生玩玩。”
这话说得客气,但字里行间都是试探和挑衅。
张子豪上前一步,盯着李晨:“你就是那个放倒我三十几个兄弟的大陆仔?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李晨没理他,看向陈近南:“怎么个切磋法?”
“简单。”陈近南说,“子豪先来,差猜接着。李先生要是能赢两场,今天这事就算过了。以后东新社的人,见你绕道走。”
“要是我输了呢?”
“输了?”陈近南笑得意味深长,“那就请李先生在香港多留几天,咱们好好聊聊。”
留几天?怕是永远留下。
李晨心里明白,但面上不动声色:“行,开始吧。”
张子豪脱掉t恤,露出一身伤疤。刀伤、棍伤、烫伤,像一张张狰狞的嘴,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大陆仔,听说你很能打?”张子豪活动着手腕,“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功夫。”
李晨没说话,只是摆开架势。
张子豪动了。
他像一头蛮牛冲过来,速度极快,拳头带着风声砸向李晨面门。这一拳很重,要是挨实了,鼻梁骨都得碎。
李晨侧身躲过,右手顺势一带,借力打力。张子豪前冲的势头太猛,被这一带差点摔倒,踉跄几步才稳住。
“哟,还会点太极?”张子豪转身,眼神认真了些,“有点意思。”
第二拳来了。这次不是直拳,是一记摆拳,角度刁钻,攻向李晨太阳穴。
李晨低头躲过,一记肘击撞向张子豪胸口。张子豪用手臂格挡,“砰”一声闷响,两人各退一步。
“够劲!”张子豪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再来!”
两人在废墟里战成一团。张子豪的功夫走刚猛路子,拳脚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势大力沉。李晨则以柔克刚,躲闪腾挪,抓住破绽就反击。
打了十几回合,张子豪开始喘粗气。他的打法太耗体力,每一拳都用尽全力。而李晨呼吸依旧平稳,像在散步。
“妈的,就会躲?”张子豪急了,一记鞭腿扫向李晨下盘。
李晨不退反进,矮身贴近,肩膀撞在张子豪胸口。这一撞用了巧劲,张子豪感觉像被车撞了,整个人向后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噗——”张子豪吐出一口血沫,挣扎着想爬起来。
“够了。”陈近南开口,“子豪,你不是对手。”
张子豪不甘心,但知道自己确实打不过。他爬起来,狠狠瞪了李晨一眼,退到一边。
差猜走上前。这个泰国人一直很安静,眼神像毒蛇一样冰冷。
“泰拳,差猜。”他用生硬的普通话说。
李晨点头:“请。”
差猜不像张子豪那样猛冲。他先绕着李晨走了半圈,观察,寻找破绽。然后突然起腿,一记高扫踢向李晨头部。
快!准!狠!
李晨后仰躲过,差猜的第二腿已经来了——低扫,攻向小腿。李晨抬腿格挡,“砰”一声,小腿骨对撞,疼得两人都皱了下眉。
泰拳的腿法果然厉害。差猜的腿像铁棍一样硬,每一踢都带着破风声。
两人拉开距离,又迅速贴近。差猜用肘,李晨用掌。肘掌相击,发出“啪啪”的脆响,在废墟里回荡。
“打得好!”张子豪忍不住喊了一声,随即意识到立场不对,赶紧闭嘴。
陈近南看得认真。李晨的打法很特别,不像传统武术那么一板一眼,也不像现代搏击那样简单直接。他好像在根据对手的变化随时调整,没有固定套路,但每一招都恰到好处。
这就是自然门吗?陈近南心想,果然名不虚传。
场上,差猜开始用膝。泰拳的膝撞是杀招,一旦被顶实,肋骨都能断几根。差猜一记飞膝撞向李晨胸口,李晨双手下压格挡,顺势抓住差猜的腿,一个过肩摔!
差猜被摔在地上,但反应极快,翻身就要起来。李晨不给机会,一脚踢在他腰眼上。差猜闷哼一声,动作慢了一拍。
就这一拍的工夫,李晨的拳头已经到了。不是一拳,是一串连环拳,暴雨般落在差猜脸上、胸口、腹部。
差猜想格挡,但李晨的拳太快,根本挡不住。七八拳过后,差猜鼻血狂喷,眼睛肿成一条缝。
“停!”陈近南喊道。
李晨收拳,后退两步,呼吸稍微有些急促。
差猜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挣扎了几下,没能爬起来。
月光下,李晨站在废墟中央,身上的汗在月光下泛着光。他的左脸颊有一道擦伤,渗着血,但眼神依旧平静。
“陈先生,两场。”李晨说。
陈近南沉默了几秒,突然鼓掌:“好!打得好!自然门传人,名不虚传!”
张子豪扶着差猜站起来。差猜抹了把鼻血,用泰语骂了句什么,然后朝李晨竖起大拇指——这是泰国拳手对强者的尊重。
“李先生,”陈近南走上前,“今天这场切磋,东新社认输。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陈先生大气。”李晨说。
“不过……”陈近南话锋一转,“我很好奇。以李先生的功夫,在内地应该混得很好,为什么还要来香港蹚这浑水?”
“谈生意而已。”
“只是谈生意?”陈近南盯着李晨的眼睛,“李先生在东莞掌控湖南帮,跟潮汕帮合作,又有林家支持。这样的背景,来香港就为了搞个选美比赛?”
“陈先生想说什么?”
“我想说,”陈近南笑了,“李先生志不在小。选美比赛只是敲门砖,你是想通过这个路子,把触角伸进香港吧?”
李晨没否认,也没承认。
陈近南继续道:“香港这块蛋糕,和胜吃了几十年,也该换换口味了。李先生如果有兴趣,东新社愿意跟你合作。”
“跟龙叔的合作已经谈好了。”
“龙叔老了。”陈近南说,“和胜那套老规矩,跟不上时代了。东新社不一样,我们敢打敢拼,敢用新人。李先生要是跟我们合作,我保证,你在香港赚的钱,比跟和胜合作多三倍。”
赤裸裸的挖墙脚。
李晨笑了:“陈先生,江湖人讲信用。我跟龙叔已经谈妥,不能出尔反尔。”
“信用?”陈近南冷笑,“李先生,你现在站的地方,是九龙城寨旧址。知道九龙城寨当年是什么地方吗?三不管,无法无天。这里的人只讲利益,不讲信用。”
他顿了顿:“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如果坚持跟和胜合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是威胁,也是最后通牒。
李晨看着陈近南:“陈先生,我这人有个毛病——吃软不吃硬。你越威胁,我越要做。”
“有骨气。”陈近南点头,“那咱们就走着瞧。”
说完,他带着张子豪和差猜转身离开。
废墟里,只剩下李晨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