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镇上的鸡刚叫头遍，林野就已经醒了。他躺在炕上，怀里的皮影安安静静地贴着胸口，红光透过布料在黑暗中泛着极淡的光晕，像一颗沉在温水里的暖珠。窗外的雾还浓，风裹着水汽吹过窗棂，发出 “呜呜” 的轻响，混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让这清晨显得格外冷清。
他轻轻起身，尽量不吵醒隔壁房间的阿婆 —— 昨天为了整理日记里的线索，两人熬到后半夜才睡。石桌上还摊着那本 “血枫林记”，书页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 “歪脖子枫树” 那行字迹。林野走过去，小心地将书页抚平，指尖碰到纸页上干涸的血迹，仍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像是日记作者残留的恐惧还没散去。
“醒这么早？” 阿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竹杖握在手里，杖身的红绳在晨光里泛着暗哑的光，“我想着早点出发，趁雾还没散透，影魇在水里待着不怎么出来，路上能安全些。”
林野点点头，将日记、黑石和古影石碎片一一收进帆布包，又把皮影小心地揣进怀里，确保红光能随时护住自己。“二牛呢？昨天跟他说好了，今天一早在村口汇合。”
“我刚从他家门口过，那小子早就起来了，扛着铁锹在村口等我们呢。” 阿婆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些，“这孩子看着粗线条，心里比谁都惦记镇上的事，有他跟着，也多个人手。”
两人收拾好东西，锁上门朝着村口走去。雾比想象中更浓，走在巷子里，只能看清前方几步远的路，脚下的青石板路被露水打湿，踩上去滑溜溜的，得格外小心。巷子里的门窗都还关着，只有几家早起的人家，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炊烟，在雾里散成一缕缕白丝，很快就与雾融在一起。
刚到村口，就看到二牛的身影。他靠在老槐树上，铁锹斜放在脚边，手里拿着两个还热乎的红薯，看到林野和阿婆过来，赶紧迎上去：“林野哥！阿婆！我娘早上蒸的红薯，你们拿着路上吃，填填肚子。”
林野接过红薯，入手温热，驱散了不少晨雾带来的寒意。“辛苦你了，这么早就等在这里。”
“这有啥辛苦的！” 二牛挠了挠头，笑得有些憨厚，“能跟你们一起找祭坛，解决影蚀的威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我年轻，力气大，等会儿要是遇到啥危险，我还能挡在你们前面。”
三人不再多言，朝着血枫林的方向走去。雾中的枫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灰绿色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远远望去，竟让人有些发怵。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枫林外围，雾气在这里变得更浓，连阳光都透不进来，只能看到身边枫树的模糊影子，树枝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有无数只手在雾里挥舞。
“跟着我走，别走散了。” 阿婆走在最前面，竹杖在地上轻轻戳着，每走一步都要确认脚下的路，“这枫林里的树长得都差不多，一不小心就会绕回去，我们得找到之前看到的歪脖子枫树，才能确定祭坛入口的方向。”
林野走在中间，怀里的皮影轻轻震颤着，红光在雾里撑开一道淡淡的屏障，将周围的冷雾挡在外面。他能感觉到，皮影的红光比昨天更亮了些，尤其是靠近枫林深处时，震颤变得更明显，像是在指引他们朝着正确的方向走。
二牛走在最后，手里的铁锹握得紧紧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的雾。他总觉得雾里有东西在跟着他们，偶尔能听到身后传来 “沙沙” 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落叶上走路，可回头一看，雾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树枝在风里晃，发出 “哗啦” 的声响。
“阿婆，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看到歪脖子枫树啊？” 二牛忍不住问，声音在雾里传出去，竟有了淡淡的回音，听起来像是有别人在跟着说话，“这枫林也太大了，不会是走迷路了吧？”
阿婆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罗盘 —— 这是她昨天特意从家里找出来的，说是以前她男人用来辨方向的。罗盘的指针在雾里微微晃动，最终指向左边的方向。“没迷路，罗盘指着左边，我们往左边走，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歪脖子枫树了。”
三人调整方向，朝着左边走去。刚走没几步，林野怀里的皮影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红光瞬间变得刺眼，竟朝着前方的雾里飘去。“前面有东西！” 林野赶紧加快脚步，朝着红光指引的方向走去。
雾被红光驱散了些，前方的景象逐渐清晰 —— 一棵歪脖子枫树出现在眼前，树干朝着沼泽的方向倾斜，树枝上还挂着那件破烂的蓝布衫，只是比昨天看到的更破了些，衣角在风里轻轻摆动，像是有人在雾里拉着布角摇晃。
“找到了！就是这棵树！” 二牛兴奋地喊了一声，刚想跑过去，却被阿婆一把拉住。
“别着急，先看看周围的情况。” 阿婆的眼神里满是警惕，竹杖指向歪脖子枫树的树根处，“你们看树根那里，有被人挖过的痕迹，泥土还是新的，说不定是骨人回来过，想把埋在下面的黑石挖走。”
林野顺着阿婆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树根处有一块泥土明显比周围的新，上面还留着几个模糊的手印，手印的形状很奇怪，指节突出，不像是正常人的手印，倒像是…… 骨人的指骨留下的痕迹。
“骨人果然来过！” 林野的心沉了沉，赶紧走到树根处，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泥土下面，隐约能看到一块黑色的东西，正是他们昨天从枫林里带回来的黑石同款。他用手轻轻扒开泥土，一块完整的黑石露了出来，表面的冷纹在红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光，纹路间的裂痕比之前那块更明显，像是随时都会碎掉。
“这黑石下面，应该就是日记里说的标记。” 阿婆也走了过来，蹲下身看着黑石，“作者说，从歪脖子枫树下朝着沼泽走三十步，就是祭坛的入口，我们得先确定方向，一步都不能错，不然很可能会掉进沼泽里的淤泥里，再也爬不上来。”
二牛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绳子，一端系在歪脖子枫树的树干上，另一端握在手里：“这样我们走的时候，就能顺着绳子的方向，不会走偏了。而且万一遇到危险，还能顺着绳子往回跑，安全些。”
林野和阿婆都觉得这个办法好，点点头同意了。二牛将绳子系紧，又用铁锹在树根处做了个标记，确保三十步的起点不会错。“好了，我们现在开始走，我来数步数，你们跟着我走，注意脚下的路，别踩空了。”
三人站在标记处，朝着沼泽的方向望去。雾中的沼泽像是一片黑色的海洋，表面漂浮的灰黑色泡沫在雾里若隐若现，偶尔能听到水下传来 “咕嘟” 的声响，像是影魇在水里翻身。
“一！” 二牛迈出第一步，脚踩在落叶堆上，发出 “沙沙” 的声响。林野和阿婆紧跟在后面，怀里的皮影震颤得更厉害，红光在雾里亮得刺眼，像是在预警前方的危险。
“二！” 第二步踩下去，脚下的落叶堆突然陷下去一点，露出下面的黑泥，泥里还缠着几根水草，像是有人的头发，在雾里轻轻晃动。
“三！” 第三步刚迈出，身后突然传来 “哗啦” 的声响。三人回头一看，只见歪脖子枫树上的蓝布衫突然掉了下来，落在地上，竟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慢挪动，像是有看不见的人穿着它，在跟着他们走。
二牛吓得停下脚步，手里的绳子握得更紧：“林野哥！那衣服…… 那衣服在动！”
林野回头看了一眼，蓝布衫还在慢慢挪动，衣角已经快要碰到他的脚后跟。他赶紧将皮影的红光对准蓝布衫，红光落在衣服上，衣服瞬间停止挪动，表面冒出一缕缕灰烟，像是被烧到般，慢慢蜷缩起来。
“别管它，继续走！” 阿婆的声音有些急促，“这衣服上附着骨人的残气，是想引我们回头，耽误我们找祭坛的时间。我们不能被它影响，赶紧数完三十步，找到入口。”
二牛深吸一口气，继续数步数：“四！五！六！”
一步一步，三人朝着沼泽的方向走去。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落叶堆下面的黑泥越来越多，踩上去陷得越来越深，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雾里的 “沙沙” 声越来越近，像是有无数只脚在跟着他们，偶尔能看到雾里闪过模糊的影子，像是骨人，又像是影魇，在雾里徘徊，等着他们犯错。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二牛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用力走路，呼吸变得急促。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湿，已经能闻到沼泽特有的腥气，说明他们离沼泽越来越近了。
“二十八！” 林野迈出第二十八步，脚下突然一滑，差点摔倒。他赶紧扶住旁边的一棵小枫树，手刚碰到树干，就感觉到树干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 是一只小小的虫子，全身灰黑色，长得像蚂蚁，却比蚂蚁大很多，正顺着树干往上爬，虫子爬过的地方，树干上留下一道灰黑色的痕迹，像是被影蚀污染过。
“二十九！” 二牛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他能看到前方的雾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洞口，洞口周围的泥土是黑色的，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灰雾，像是祭坛入口的样子。
“三十！” 最后一步迈出，三人站定在洞口前。洞口比想象中更大，有两米多宽，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里面传来 “呼呼” 的风声，像是有人在里面喘气。洞口周围的泥土上，刻着和黑石上一样的冷纹，纹路在红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光，像是在守护着洞口，不让外人靠近。
林野抱着皮影，慢慢靠近洞口。红光在洞口前亮得刺眼，照亮了洞口里面的一小片区域 —— 里面是一条向下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的颜色是暗红色的，像是用鲜血染过，在红光的映照下，竟像是在慢慢流动。
“这就是祭坛的入口。” 阿婆的声音有些激动，她凑到洞口前，仔细看着墙壁上的符文，“这些符文和日记里描述的一样，是影术里的守护符文，用来防止外人进入祭坛。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符文还能不能用，里面又藏着什么危险。”
二牛握紧铁锹，站在洞口旁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雾：“我们现在进去吗？还是等白天雾散了再进去？现在里面黑漆漆的，万一遇到危险，都看不清敌人在哪里。”
林野没有说话，只是将古影石碎片拿出来，放在洞口前。碎片的暖光与皮影的红光交织在一起，照亮了通道更深处的地方 —— 通道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座石制的祭坛，祭坛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表面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里面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通道里突然传来 “嗬嗬”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里面咳嗽，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诡异的冷意。三人瞬间警惕起来，林野将皮影举到身前，红光在通道口形成一道光盾，阿婆握紧竹杖，二牛则举起铁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声响越来越近，通道里的黑影逐渐清晰 —— 是一个骨人，全身由白骨组成，身上披着破烂的衣服，手里拿着一块黑石，正是他们之前在枫林里遇到的那个骨人。骨人的眼窝是空的，却有灰黑色的雾气在里面翻滚，像是两团跳动的鬼火，死死地盯着洞口前的三人，尤其是林野怀中的皮影，眼神里满是贪婪和愤怒。
骨人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中的黑石，朝着三人砸来。黑石在通道里划出一道灰黑色的弧线，带着刺骨的寒意，朝着林野的胸口袭来。林野赶紧将皮影往前一推，红光瞬间爆发，与黑石撞在一起，发出 “嗡” 的一声巨响，灰黑色的雾气和红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能量波纹，将通道口的泥土都震得簌簌往下掉。
骨人被能量波纹震得后退了几步，手中的黑石出现了更多的裂痕，灰黑色的雾气从裂痕里漏出来，变得越来越稀薄。它似乎有些不甘心，又想再次举起黑石，却发现黑石已经无法再发出冷光，只能无力地掉在地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林野趁机将古影石碎片朝着骨人扔过去。碎片在通道里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落在骨人的白骨上，暖光瞬间包裹住骨人，骨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白骨上的灰黑色雾气瞬间被暖光驱散，白骨开始慢慢消散，像是被阳光晒化的冰雪，很快就消失在通道里，只留下那块黑石，掉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三人松了一口气，看着通道里的景象，眼神里满是惊讶。通道尽头的祭坛在暖光的映照下，变得更加清晰，祭坛上的黑色盒子，表面的红光越来越亮，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林野捡起地上的黑石，又将古影石碎片收回来，看着通道深处的祭坛，深吸一口气：“我们进去吧，祭坛里的东西，或许就是解开影蚀秘密的关键。”
阿婆和二牛点点头，跟着林野走进通道。通道里的符文在暖光的映照下，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又像是在警告他们前方的危险。脚下的路越来越平整，通道里的风声越来越小，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