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李家府邸前已是一片忙碌。
李成晟站在庭院中,不时抬头望向大门方向,手臂下意识撑住腰部。
前些日子被打出的内伤还未痊愈,此刻站久了腰背便隐隐作痛。
“老爷!老爷!小姐最喜欢的白玉兰不够了。”
李成晟闻言,脸色瞬间一沉。
“干什么吃的!这样的事也能出纰漏!是谁负责此事!”
李府管家额头沁出冷汗,急忙解释:“老爷息怒!原是备足了十二盆,谁知今早发现有两株蔫了...”
“废物!”
“清寒最爱白玉兰!你们竟然连花都照顾不好!我养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
李成晟那叫一个愤怒!
“好了,老爷。下人也不是故意的,先准备才是正事,待事情过后再来追究。”
宁佳荷走了过来安抚着李成晟。
同时挥了挥手让管家继续下去准备。
“老爷,今日你不去上朝,不会有事吧?”
宁佳荷关心的问道。
“无妨,我昨日已经向殿下请假了,再加上殿下也知道今日清寒会回家,所以这是正常的。”
李成晟当然得安排清楚。
“对了,孙家小姐那边情况怎么样?”
“孙小姐一早就到府上了,正在西厢房等着。”宁佳荷压低声音,“老爷,您真要帮孙家这个忙?”
李成晟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腰眼,冷笑一声:“帮?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孙家那丫头若真入了东宫,清寒在那边也有个照应。”
他忽然眯起眼睛:“对了,那孙绾妩你可瞧仔细了?当真如画中那般?”
宁佳荷脸上浮现几分复杂神色:“比画上更胜三分。那通身气派,倒真有几分仙家气象。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妾身总觉得,这丫头太媚了,妾身一介女流,都感觉这丫头妩媚的让人挪不开双眼。
我怕到时候会影响我们清寒。”
宁佳荷的言语中满是担忧。
李成晟略作思考。
他是相信自己夫人的判断,既然如此就不能不做点后手。
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什么狼心狗肺之人?
难道还要赌对方的良心吗?
这可是大乾尊贵无比的位置,谁不会拼了命往上爬?
“这样吧,等会让清寒见见人再说,看清寒愿不愿意。我虽然答应了孙承毅,可没有答应一定能做到。
清寒要是不愿意,我也不能逼迫不是。”
“老爷!小姐的车驾快到了!”管家急匆匆跑来通报,打断了李成晟的话。
李府众人顿时忙碌起来。李成晟顾不得腰伤,快步走向大门,宁佳荷紧随其后整理着衣冠。
刚在门口准备好,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紧随其后的是。
八匹雪白骏马拉着鎏金车驾缓缓停驻。
“恭迎娘娘回府!”
李府门前,一众家丁婢女齐齐跪拜。
李清寒被绿萝搀扶着从马车上缓步而下,身后的秦琼带着八名玄甲侍卫紧随其后。
“父亲,母亲。”李清寒微微一笑,伸手扶起双亲,“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大礼。”
“礼不可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你是太子的侧妃,其次才是李家小姐。”李成晟对林长生的尊敬是认真的。
李清寒没有在意,她自然是懂的。
“对了,父亲你的伤不要紧吧?”
“放心,父亲的身子骨还算硬朗。燕王殿下和老元帅也是手下留情了。”
李成晟笑呵呵的说道。
要真一点手不留,现在应该还在办席。
“那就好。先回家说吧。”
这大门口站着也不是个事。
李成晟正要说话,突然瞥见秦琼那锐利的目光,心中一凛:“这是秦将军亲自护送,真是折煞寒舍了。”
秦琼抱拳回礼:“殿下有令,末将自当遵从。”
他转头对李清寒道,“娘娘,末将等在府外候着。”
李清寒点点头:“有劳将军。”
待秦琼等人退下,李成晟这才松了口气,凑近女儿低声道:“清寒,为父有要事相商。”
宁佳荷连忙挽住女儿的手臂:“先让清寒进去歇歇脚,喝口茶再说也不迟。”
李成晟恍然大悟:“是为父太着急了,先回家。”
众人进去后,大堂仅剩下李清寒三人。
“父亲,有话不妨直说?”李清寒看出了自己父亲的异样。
李成晟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孙尚书的女儿,今日来访。”
“孙家?”李清寒眉头微蹙,“父亲说的是孙承毅大人的千金?”
“正是。”李成晟搓着手,“孙小姐如今正在西厢房...”
“父亲的意思是?”
李清寒有了猜测。
李成晟深吸一口:“既然女儿问起,父亲也就直言不讳了。”
“父亲想让你看看,对方适不适合入东宫。”
李清寒眼神微凝,没有着急开口,反而是喝了一口茶。
老两口也没有着急。
等待着自己女儿的回答。
“父亲想给清寒在东宫找个帮手?”
李清寒放下茶盏,开口道。
李成晟欣慰的点了点头,自己女儿还是这般聪慧。
如果自己女儿看不出来自己的目的,那他是肯定不会继续下去了。
要想当太子妃,光靠宠爱可不行,也必须有自己的手段和助力。
“父亲为女儿考虑,女儿明白。”李清寒顿了顿,“只是...孙家如今处境微妙,孙小姐当真合适吗?”
李成晟眼中精光一闪:“正因其处境微妙,才更需依附于你。若选那些世家贵女,反容易生出事端。”
宁佳荷突然轻咳一声:“清寒,那孙家丫头如今正在西厢房等着,不如...先见见?”
李清寒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也好。若真如父亲所说,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等会你见孙家小姐之时,我和你母亲回避。”
李成晟还是很有分寸的。
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
“无妨,父亲母亲可在此处陪我。”
李成晟和宁佳荷也点了点头。
“管家,去请孙家小姐过来。”
李长生走出大堂,朝管家吩咐。
李清寒的声音也从门内传了出来。
“绿萝,将礼物带进来。”
不多时,绿萝带着几名侍女捧着锦盒进来,一一摆放在案几上。
“这是殿下让臣妾带回来的灵药,对父亲伤势有益。”
李清寒指着其中一个雕花木盒,轻声道,“还有这几匹云锦,是母妃赏赐的,母亲可用来裁衣。”
“清寒有心了。”宁佳荷眼眶微红。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后悔自己女儿去了玉真观。
回来后变成了那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现在这样子,她梦里都梦多少回了。
总算成真了。
“夫人,这大喜的日子,你怎么.....”
李成晟话都没说完。就被宁佳荷粗暴的打断。
“要不是你送清寒上那个鬼玉真观,女儿之前也不能遭这么多罪,这次燕王殿下给你的教训,你还不明白吗?”
李成晟被夫人当众揭短,老脸一红正要辩解,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众人抬眼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款款而来,腰间玉带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宛若流水般轻盈。
她发间只簪一支素银步摇,衬得肌肤如雪。
最为摄人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眸中似含着一汪春水,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李清寒呼吸微微一滞。
她没想到,这孙家小姐竟如此妩媚,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臣女孙绾妩,拜见侧妃娘娘。”孙绾妩盈盈下拜,嗓音清冷,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
勾得人心中痒。
李清寒眸光微微一闪,随即恢复如常:“孙姑娘不必多礼。”
孙绾妩直起身来,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探究:“久闻娘娘风姿绝世,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
“孙小姐过誉了。”李清寒语气骤然停止。
众人等着李清寒的下一句话。
好一会。
“听闻孙小姐在天一宗修行多年,怎的突然回京了?”
孙绾妩红唇轻启:“回娘娘的话,家父传书说家中有事相商,这才匆忙赶回。”
李清寒轻声开口:“孙小姐既已修行至此,想必对红尘俗世已无甚牵挂?”
孙绾妩闻言,忽而抬眸直视李清寒:“娘娘此言差矣。修行之人也是人,更何况...”
“娘娘以前,比在下天赋更甚,不是吗?”
“放肆!”李成晟和宁佳荷岂会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当即心中怒火大盛。
“孙承毅就是这么教女儿的!看来我们两家也是道不同,孙小姐自行离去吧!告诉孙承毅,有些话说出来是会惹祸的!”
对方这话无异于伤口上撒盐。
他李家在这件事上,虽然是因祸得福,但其中的惊险李成晟想起来都后怕。
孙绾妩听到这话,连忙行礼:“请娘娘和李大人恕罪,民女口不择言。”
李成晟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见李清寒面色如常。
他在等自己女儿说话。
“父亲,母亲,可否让我与这位孙小姐单独说说话。”
李成晟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又扫视了一眼孙绾妩。
警告道:“孙小姐,你孙家现在可是风雨飘渺。”
说完就带着宁佳荷离开了大堂。
待两人退下,李清寒神色骤然冷了几分:“你胆子很大。”
孙绾妩表情没有变化:“只有这样,才会让娘娘印象深刻。”
李清寒听到这话,表情瞬间收了起来:“先坐吧。”
“民女,多谢娘娘赐座。”
“你想进宫?”
李清寒突然问道。
“民女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是吗?”孙绾妩语气听不出什么。
“你拒绝,我相信你孙尚书,也拿你没有办法。”
对方现在修为三品,比孙承毅都不低。
“民女拒绝了,孙家可就不复存在了。”
孙绾妩轻叹一声。
“家兄犯下大错,孙家已是岌岌可危。父亲让我入宫,不过是想保全家族罢了。”
“虽然民女也觉得家兄是咎由自取,但是民女不能看着孙家覆灭。”
孙绾妩说到此处顿了顿,语气泛起一些波澜:“父亲母亲对民女有养育之恩,更是宠爱无边,民女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家消失。”
李清寒指尖轻敲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孙小姐倒是直白。只是——”
她突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方才那番话,是想试探本宫?”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孙绾妩不慌不忙站起身,竟是直接跪伏在李清寒面前:“娘娘明鉴。民女确实存了试探之心,但绝非有意冒犯。只是...”
她抬起头,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决绝,“民女想知道,娘娘是否有容人之量。”
李清寒忽然轻笑:“现在呢?”
“娘娘的心性,是民女小看了。”孙绾妩知无不言。
她已经没有了退路,要想得到对方的信任和帮助,能付出的只有诚实和听从。
“起来吧。”
她起身踱到孙绾妩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本宫倒是小瞧你了。这份心机,入宫倒是够格。”
孙绾妩缓缓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娘娘的意思是...”
“你能付出什么?”
李清寒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绾妩,以后唯娘娘马首是瞻。”
孙绾妩自然知道,现在该自己表态了。
李清寒摆了摆手:“本宫只相信行为,不相信口头之言。”
孙绾妩眸光微闪,突然抬起右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水蓝色灵力:“民女愿以道心起誓,若入东宫,此生唯娘娘马首是瞻。若有违此誓,修为尽废,永堕轮回!”
灵力在空中勾勒出一个玄奥符文,随后没入她的眉心。
这是修行者最重的誓言,一旦违背,道心崩碎。
轻则修为全废,重则身死道消。
李清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你倒是果决。”
“民女别无选择。”孙绾妩轻咬下唇。
李清寒缓步走回主座,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你可知道,殿下最厌恶什么?”
“背叛。”孙绾妩不假思索。
“错!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殿下要的是绝对的忠诚!”
“对于殿下来说,大乾只是殿下的一个跳板!后宫之事,不应该对殿下造成烦恼!你明白吗?”
这话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
孙绾妩心中惊骇。
“娘娘的意思是....”
“闭嘴!”
李清寒直接堵住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孙绾妩一愣,稳定心神:“民女定当谨记娘娘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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