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的岁末,冬阳带着几分暖意,透过皇极殿高大的菱花窗棂,斜斜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映得殿内光影交错。这是朱由检即位后的首个岁末大朝会,殿内布置得比平日更为庄重 —— 蟠龙金柱上悬挂着簇新的朱红宫灯,灯穗垂落间泛着柔光;御座前的丹陛两侧,青松翠柏修剪得整齐,枝桠间点缀着几朵傲雪寒梅,暗香浮动;殿顶藻井描金绘彩,在日光与烛火交织下,透着几分新旧交替的肃穆与期许。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分列两侧,神色比往日更添几分恭谨。内阁辅臣、国公侯伯居于前列,衣袂上的绣纹精致却不张扬;部院大臣、郎官主事依次排开,朝珠轻晃间难掩对新君的敬畏;殿尾的低品级官员身姿挺拔,目光灼灼 —— 自朱由检上月即位以来,罢阉党、整吏治,初露清明气象,众人皆盼着这场岁末朝会,能窥见新君的施政方向。
朱由检端坐于九龙御座之上,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金丝绣就的龙纹仿佛带着新生的力量。他刚临御座不久,却已褪去初即位时的青涩,目光沉稳地听取奏报:户部尚书毕自严禀天启七年国库收支,提及边饷亏欠仍需填补;兵部尚书崔呈秀奏辽东防务,忧心后金的动向;工部尚书则汇报了京畿水利修缮的进展。每听一项,朱由检都会停顿片刻,或追问细节,或叮嘱 “务必务实,勿要虚耗”,初政的审慎与决心,透过语气传递给殿内每一人。
待最后一位大臣奏毕,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朱由检环视百官,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分量:“天启七年将尽,朕初临大位,幸得诸卿辅佐,暂安社稷。过去数月,诸卿夙夜操劳,或整饬弊政,或安抚地方,朕皆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话音未落,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身后一群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覆盖明黄绸布的托盘,迈着稳健的方步走到御阶之侧。托盘不大,却被他捧得极为郑重,双臂微屈,腰杆挺直,绸布下隐约透出规整的矩形轮廓,瞬间攫住了所有目光 —— 新君初即位,岁末赏赐本是惯例,可这般神秘的阵仗,却让群臣暗自揣测:陛下莫非有新的规制要颁行?
“旧岁将去,新年将至。朕初临大位,不欲循旧例只赐绸缎糕点,欲赠诸卿一份‘新物’,既贺新元,亦立规制。” 朱由检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打破了殿内的沉静,“这托盘之中,便是朕为诸卿与天下预备的‘定心之物’。”
他微微颔首,王承恩会意,指尖轻掀明黄绸布 —— 霎时间,满殿光华流转。托盘上整齐码放着一摞摞锦缎荷包,按品级区分得清清楚楚:内阁辅臣、国公级别是尊贵的紫色,绣着缠枝莲纹,金线勾勒的花瓣透着庄重;部院大臣、侯伯是赤红之色,绣着盛放的牡丹,寓意家国富足;四品及以上官员是深邃的蓝色,绣着清雅兰草,象征为官清正;五品至七品是雅致的青色,绣着挺拔竹节,代表风骨;八品及以下则是清新的绿色,绣着傲雪梅花,彰显坚韧。每个荷包正中央,都用赤金线绣着 “崇祯元年” 四个秀劲大字,周边环绕如意祥云纹,针脚细密得连花叶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 明眼人一眼便知,这是苏州织造局专为新君御赐赶制的珍品。
可真正让群臣屏息的,还在后面。朱由检抬手拿起一个紫色荷包,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锦缎,随即缓缓拉开系绳,将内中之物倾倒在身旁侍从捧着的白玉盘中。
“叮叮当当 ——”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如同玉珠落盘,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悦耳。十余枚银亮的圆形钱币从荷包中滑落,在日光与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均匀的光泽,没有半分杂质。群臣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这些钱币大小厚薄丝毫不差,正面是一条五爪龙纹,龙鳞清晰可数,龙目炯炯,环绕着 “大明崇祯元年” 六字楷书,笔锋刚劲;背面是饱满的麦穗图案,颗粒分明,簇拥着 “壹元” 面值,边缘还刻着一圈细密的齿纹,既美观又能防剪边 —— 与市面上那些形状各异、需剪凿称量的银锭相比,这银元简直是巧夺天工的规制之物!
“此乃‘大明银元’,朕即位后便命工部筹建西山皇家造币总厂,耗时两月精铸而成。” 朱由检拿起一枚银元,举在手中向群臣展示,声音清晰而坚定,“每一枚含银,重七钱二分,成色、重量全国统一,分毫不差。朕初临大位,深知民间交易、官府收支多因银锭成色不一、称量繁琐生怨,故先铸此银元,欲立‘规制’二字 —— 往后大额交易,只需清点数目,无需再费力剪凿称量,火耗纷争亦可杜绝!”
“陛下圣明!” 殿内顿时响起低低的惊叹与赞叹。内阁首辅黄立极捋着胡须,眼中满是欣慰:“陛下初政便关注民间疾苦,此银元一出,不仅官府收支清明,百姓交易也能少受盘剥,实乃初政清明之兆!” 英国公张维贤也颔首道:“军中饷银发放最是混乱,银锭切割不均常引士兵不满,有此统一银元,将士们领饷一目了然,必能提振士气!”
朱由检听得这些话,微微颔首,又道:“朕初临大位,不欲操之过急。今日先以赏赐之名,让诸卿亲见此币;待新年之后,再命户部、工部拟定细则,先从京营军饷、京官俸禄开始推行,再逐步推广至地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语气多了几分审慎:“凡事需立规制,再谋推广,方能行稳致远。”
“王伴伴,依品级赐赏。” 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道。
王承恩高声唱喏,声音传遍殿内:“内阁辅臣、国公,赏紫荷包一个,内装大明银元五十元;部院大臣、侯伯,赏红荷包一个,内装三十元;四品及以上官员,赏蓝荷包一个,内装二十元;五品至七品官员,赏青荷包一个,内装十元;八品及以下官员,赏绿荷包一个,内装五元!”
官员们依序上前领赏,指尖触到荷包的瞬间,便能感知到银元的沉实。内阁辅臣接过紫荷包时,还能闻到锦缎上淡淡的熏香;部院大臣捧着红荷包,脸上难掩惊喜 —— 三十枚银元已是一笔不小的数项,足够寻常百姓过个安稳年;连殿尾的九品小官接过绿荷包时,也激动得双手微颤,这不仅是赏赐,更是新君对基层官员的体恤。
回到班列后,不少官员迫不及待地取出银元细看。有位年近六旬的御史,将银元凑近眼前,反复摩挲边缘的齿纹,感叹道:“老夫为官三十年,从未见过这般规整的钱币,陛下此举,真是造福万民!” 还有年轻的翰林将两枚银元轻轻碰撞,清脆的声响引得身旁同僚侧目,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对新君的期待。殿内一时充斥着银元碰撞的轻响与低声赞叹,初即位时的君臣疏离,仿佛被这枚小小的银元悄悄化解。
待赏赐完毕,朱由检又颁下两道旨意,语气愈发沉稳:“其一,大明银元乃国之重器,唯朝廷可铸。即日起,严禁私人、商户私铸,一经查获,以谋逆论处,立斩不赦,株连三族!锦衣卫与东厂需协同巡查,各地官府配合,绝不容许有私铸之弊!内客拟旨通知天下。”
“其二,朕念及百姓兑换新币不易,特旨:自今日起,天下百姓可持旧银锭、碎银,往各地指定官银号兑换新元,为期一年,免收火耗与手续费!” 他特意补充,“各地官银号需在府、州、县三级设点,张贴细则,指派廉明官吏负责,若有刁难勒索者,百姓可直接上京告发,朕必严惩不贷!”
这两道旨意一出,百官更是心服 —— 新君既立严苛禁令以保国币威严,又施仁政以安百姓,恩威并施间,尽显治国思路。不少老臣暗自点头,觉得这位新君虽年轻,却比天启年间更懂 “民为邦本” 的道理。
就在群臣以为朝会即将结束,沉浸在获赏的喜悦与对新政的期待中时,朱由检再次开口,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朕初临大位,知诸卿近月来辅佐朕整顿朝纲,辛劳甚多。政务虽重,亦需张弛有道 —— 自明日始,除内阁、兵部、刑部、锦衣卫等必要值守人员外,其余百官全体休沐,共度新春,为期七日!”
“七日?!”
满殿皆惊,连几位沉稳的辅臣都忍不住抬头。天启年间,岁末休沐最多不过三日,且值守繁杂,真正能休息的时日寥寥无几;新君刚即位,正是政务繁忙之时,竟会赐下如此长的假期!短暂的惊愕过后,巨大的喜悦涌上每位官员心头 —— 家中或许有年迈的父母盼着团聚,或许有年幼的子女等着陪伴,这七日假期,无疑是新君最贴心的体恤。
“陛下仁厚!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齐刷刷地撩袍跪地,山呼声震得殿内宫灯轻晃。这欢呼声中,没有敷衍,满是真挚的感激 —— 新君初临大位,不急于彰显权威,反而先体恤臣子,这般仁心,让众人对未来多了几分信心。
朱由检看着下方叩拜的群臣,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缓缓起身:“诸卿起身吧。天启七年将尽,朕虽初临大位,却已定下革新之志。让诸卿休沐七日,既是让你们与家人团聚,也是盼着你们养足精神,待新年之后,咱们君臣同心,共扶社稷,推行更多利国利民之策。”
说罢,他在王承恩的搀扶下,稳步走出皇极殿。御阶之下,王承恩低声笑道:“皇爷刚即位便有此举措,百官与百姓必能感知陛下的仁心与远见。这个年,定是个安稳祥和的好年。”
朱由检脚步未停,目光望向远处的宫阙,语气带着几分坚定:“朕初临大位,不求一时之功,只求每一步都走得扎实。这银元是规制之始,这假期是体恤之始,待新年改元,朕还要推行更多新政,让大明的百姓能安居乐业,让朝堂的风气能清明起来。”
皇极殿外,冬日的阳光洒在朱红宫墙上,泛着温暖的光泽。官员们捧着荷包,相互道贺着离去,话语间满是对新君的赞叹:“陛下初政便如此清明,咱们往后更要尽心辅佐!”“有这银元,有这长假,今年定能过个舒心年!”
天启七年的岁末,在一片暖意与期待中落下帷幕。皇极殿内的银元还泛着冷光,宫墙外的百姓已开始盼着新年的新政。朱由检站在丹陛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官员身影,心中清楚:这只是开始,天启七年的岁末是过渡,待来年改元崇祯,他要以更坚定的决心,推行革新,让大明走出困境,重现生机。而这枚小小的银元、七日的休沐,不过是新君与天下百姓、文武百官的第一次温柔对话,预示着一个充满希望的新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