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的除夕,暮色如纱,轻轻笼罩着西山。往日里充斥着金属撞击声、炉火轰鸣声的科学院,此刻褪去了钻研的肃杀,被浓浓的烟火气包裹 —— 各处屋檐下挂满了大红灯笼,灯笼上 “科技兴邦”“功在千秋” 的字样在暮色中隐约可见;实验室的木门上贴着崭新的春联,笔墨遒劲,透着文人与工匠的双重雅致;庭院里,几名老工匠正带着孩童燃放小烟花,噼啪声中夹杂着清脆的笑声,让这座常年与图纸、器械为伴的院落,终于有了岁末的温情。
朱由检的车驾抵达时,并未提前通报。车轮碾过积雪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宁静的暮色中格外清晰。徐光启、宋应星、王徵、汤若望等人正围在庭院的石桌旁,讨论着新式水车的改良细节,身旁还站着几位家眷 —— 徐光启的孙儿正扯着他的衣角,要听西洋钟表的故事;宋应星的妻子提着食盒,刚送来温好的米酒;王徵的儿子则好奇地摆弄着父亲刚做好的齿轮模型。
见皇帝的车驾突然出现,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事,起身就要行礼。“免礼免礼!” 朱由检快步走下车驾,笑着抬手制止,身上的玄色常服沾了些雪花,却丝毫不显狼狈,“今日不谈国事,只话家常。朕就是来看看诸位先生,顺便沾沾你们的团圆喜气。”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及其家眷,语气温和如春日暖阳:“徐先生,您的孙儿都长这么高了?上次见还是去年,如今都能跑能跳了。” 又转向宋应星,指了指食盒,“宋先生,尊夫人的手艺想必极好,看这食盒的香气,都要飘到朕鼻子里了。”
徐光启躬身笑道:“劳陛下挂心,孙儿顽劣,总缠着要听陛下亲授的西洋算学故事。家眷都已接到京城,科学院安排的住处宽敞暖和,年货也备得齐全,米面油盐、鸡鸭鱼肉样样不缺,还要多谢陛下特意吩咐工部送来的炭火。”
宋应星也连忙点头:“陛下恩典,臣全家感念。住处毗邻科学院,往来方便,孩子们还能时常来看看器械,也算是耳濡目染。” 王徵补充道:“陛下赏赐的年货清单,臣等都收到了,连孩子们的新衣裳都备好了,面料是上好的苏绣,孩子们欢喜得睡不着觉。”
朱由检看着众人脸上真挚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这些人是大明科技的根基,平日里埋首实验室,为了火炮、水车、钟表等器物的改良,常常废寝忘食,连家都顾不上回。如今岁末团圆,能看到他们与家人欢聚,才是最让人欣慰的事。
他环视庭院,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实验室里 —— 桌上还摊着新式火炮的图纸,旁边放着几个小巧的模型,显然他们刚才还在讨论公务。朱由检心中微动,朗声宣布:“这一年来,诸位先生为大明科技振兴殚精竭虑,新式火炮、水力镗床、改良水车,桩桩件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朕特旨,科学院自即日起,放假七日!”
“七日?”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以往岁末,他们最多休沐三日,且时常要为突发的技术问题奔波,从未有过如此长的假期。
“正是七日。” 朱由检笑着点头,“你们都回去,好好陪陪父母妻儿,享天伦之乐。实验室的值守之事,朕已让内侍监安排人手,有紧急情况会第一时间通报,无需你们牵挂。” 他特意看向汤若望,“汤先生,你也趁此机会,多逛逛京城的庙会,尝尝咱们大明的年货,也算是入乡随俗。”
汤若望闻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眼中满是感激,用略显生硬的汉语说道:“陛下真是一位懂得关怀人心的君主。在西洋,从未有君主会为学者特意放假,这是莫大的恩典。” 他身旁的助手也连忙附和,称赞皇帝的仁厚。
宋应星的妻子忍不住走上前,对着朱由检深深一福:“民妇谢陛下体恤,夫君常年忙于研究,难得有时间陪伴家人,这七日假期,真是比任何赏赐都珍贵。”
“夫人客气了。” 朱由检连忙避让,“诸位先生是大明的瑰宝,你们的家人也是大明的功臣。只有你们安心,才能为大明研制出更多有用的器物。”
庭院里的气氛愈发热烈,孩子们围着皇帝,好奇地问东问西,朱由检耐心地一一解答,还从袖中摸出提前备好的银质小算盘、小齿轮作为压岁钱,孩子们欢喜地接过,连连道谢。徐光启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欣慰,低声对宋应星道:“陛下如此重视人才、体恤下属,我等更要尽心竭力,不负厚望。”
华灯初上时,朱由检才起身告辞。离开科学院时,身后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与烟花的噼啪声,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红灯笼下,众人与家眷围坐在一起,举杯共饮,其乐融融,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满足 —— 这才是岁末该有的模样。
返回紫禁城时,夜色已深。坤宁宫内早已灯火通明,暖意融融。殿内布置得格外温馨:屋顶悬挂着巨大的宫灯,灯罩上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烛光透过灯罩,洒下柔和的光晕;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踩上去悄无声息;长案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既有御膳房特制的山珍海味,也有皇后亲手做的家常小菜,香气四溢。
周皇后、田贵妃、袁贵妃早已在此等候,懿安皇后张嫣与几位太妃也受邀而来。见朱由检走进殿内,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却难掩一丝拘谨 —— 毕竟朱由检是皇帝,即便在私下场合,众人也不敢过于放肆。
“都坐下吧,不用多礼。” 朱由检脱下沾雪的外袍,递给一旁的内侍,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今日是除夕,这里没有皇帝,只有家人。你们都放松些,不然这年过得多没意思。”
他率先在主位坐下,拿起公筷,夹了一块周皇后亲手做的糯米藕,放进张嫣的碗中:“皇嫂这一年辛苦了,宫中诸事繁杂,多亏您照应周全,让朕能安心处理朝政。这糯米藕做得软糯香甜,比御膳房做的还合朕的口味。”
张嫣温婉一笑,眼中满是欣慰:“陛下言重了,这是臣妾分内之事。陛下日夜操劳国事,才更该保重龙体。” 她是朱由检的皇嫂,天启帝的皇后,自朱由检即位后,一直悉心打理后宫,不争不抢,深得朱由检敬重。
接着,朱由检转向周皇后,语气温柔:“皇后,这一年你既要打理中宫,又要为朕分忧,实属不易。朕知道你性子温婉,却总能把宫中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让朕没有后顾之忧。”
周皇后脸颊微红,轻声道:“陛下谬赞,臣妾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只要陛下能安心理政,大明能越来越好,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他又看向田贵妃与袁贵妃,眼中带着几分调侃:“田妃,朕听说你近日新学了一首曲,今日除夕,何不弹奏一曲,让大家听听?还有袁妃,你画的寒梅图可是宫中一绝,改日定要给朕看看。”
田贵妃性子活泼,闻言立刻应道:“陛下有命,臣妾敢不从命?” 说罢便起身走到殿角的古琴旁,素手轻拨琴弦。悠扬的琴声瞬间在殿内回荡,时而如寒梅傲雪,清冷孤傲;时而如春风拂面,温暖柔和。众人听得入了迷,连窗外的风声都仿佛静止了。
袁贵妃也笑着回应:“陛下若是喜欢,臣妾明日便把画奉上。只是臣妾的画艺粗浅,怕入不了陛下的眼。”
“袁妃太过谦虚了。” 朱由检笑道,“你的画意境清雅,笔法细腻,朕早已有所耳闻,只是一直没机会细看。”
宫宴的气氛在琴声中渐渐活跃起来。几位太妃也放下了拘谨,与皇后、贵妃们聊起了家常,从宫中的花卉,到民间的年货,话题轻松而温馨。朱由检偶尔插话,或点评几句琴曲,或询问几句家常,没有丝毫帝王的威严,反倒像一位温和的大家长,让整个坤宁宫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酒过三巡,朱由检忽然一拍手,对众人道:“光喝酒听曲未免单调,朕教你们玩个新花样,省得你们平日里无事,总想着怎么‘斗’朕了。”
众人闻言,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朱由检吩咐内侍取来一副特制的扑克牌 —— 这是他参照西洋纸牌改良的,牌面印着梅兰竹菊、花鸟鱼虫,还有简单的数字与花色,比传统的纸牌更易上手。
“这叫扑克牌,玩法很简单。” 朱由检耐心地讲解规则,“四人一组,两两对家,先出完牌的为胜。输的人要罚喝一杯米酒,或者表演一个小节目。”
他亲自示范,与周皇后、田贵妃、张嫣一组,手把手地教她们如何出牌。起初众人还不太熟练,时常出错牌,引得哄堂大笑。田贵妃性子急躁,好几次出错牌,懊恼地拍着桌子,引得朱由检调侃:“田妃,你这牌技,怕是要喝不少罚酒了。”
张嫣平日里端庄持重,学会规则后,却展现出了过人的聪慧,几次巧妙出牌,赢得了胜利。朱由检笑着认输:“皇嫂真是深藏不露,没想到牌技这么好,朕甘拜下风。”
袁贵妃则温柔细心,总能配合对家出牌,虽未赢太多,却也从未输得狼狈。殿内的欢声笑语越来越浓,琴曲声、嬉笑声、纸牌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最温馨的岁末乐章。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内侍们,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夜深了,窗外不时升起零星的烟火,绚烂的光芒照亮了紫禁城的夜空,又缓缓消散在黑暗中。朱由检站在窗前,望着那转瞬即逝的烟火,眼神深邃。王承恩悄声上前,为他披上一件狐皮披风,轻声道:“皇爷,夜深天寒,该歇息了。”
“王伴伴,” 朱由检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你看这万家灯火,烟火璀璨,多好。这才像个‘年’啊。但愿天下百姓,亦能如此安居乐业,有饭吃,有衣穿,有家人陪伴,再也不用受流离失所之苦。”
王承恩躬身道:“皇爷仁厚,心系百姓。有您这样的君主,大明定会越来越好,天下百姓也终将能过上安稳日子。”
朱由检微微颔首,目光望向远处的京城街巷。他知道,这一夜的温情与团圆,来之不易。过去一年,他整顿朝纲、革除弊政、安抚军心、重视科技,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但看到西山科学院的学者们与家人欢聚,看到宫中亲人其乐融融,看到京城百姓燃放烟火、共享团圆,他便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窗外的烟火还在不时亮起,将紫禁城的夜空点缀得格外美丽。天启七年的除夕,就在这份温情与希望中缓缓落下帷幕。朱由检知道,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改元崇祯,意味着新的开始。未来的路或许依旧充满风雨,但只要君臣同心、民心所向,只要这些温情与希望能一直延续,大明就一定能走出困境,重现盛世荣光。
他转身回到殿内,看着依旧在兴致勃勃玩着扑克牌的皇后与贵妃们,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岁末的温情,是疲惫中的慰藉,是前行中的动力。带着这份温暖与希望,他将迎接一个全新的崇祯元年,迎接一个属于大明的崭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