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醒来时,天刚亮。他坐起身,用手按了下额头。昨晚批完最后一份奏折,蜡烛烧完了,火星跳了一下才灭掉。他记得合上笔盒的时候,外面巡逻的铜铃响了三声。
他穿好衣服,去了御书房。桌上已经放了一叠新的文书。他没急着看,先喝了一口茶。茶是温的,茶叶沉在杯底,没有浮起来。
沈知意来得早。她站在偏殿门口,手里拿着一本薄册子。看到他来了,就把册子递过去。
“这是这三天要处理的事。”她说,“户部报修河款,兵部说边关没事,礼部想改朝服样式。”
萧景渊翻了两页,抬头问:“我要做什么?”
“你点头就行。”她说,“或者摇头。他们自然知道怎么做。”
他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稳。他知道她不是应付,是真的觉得现在只需要一个态度。
秦凤瑶从外面回来。她脱下披风交给小禄子,对萧景渊说:“今天守门的换了新人,都是林骁带过的。刀也换了新的,不容易卡住。”
萧景渊点点头。他没问为什么换,他知道是因为昨天的事还没结束。
早朝开始前,百官进殿。几个中立派官员站在一起,小声说话。其中一个年纪大的看了一眼沈知意站的位置,又看了看垂帘。
议政开始后,那位老臣走出来,声音不大不小:“东宫旧署,像詹事府、春坊这些,太子已经登基了,这些衙门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我觉得可以趁机精简机构,节省开支。”
这话一出,大殿里安静了一些。
萧景渊没有马上回答。他看向侧殿的垂帘。帘子后面没人影,但有一只手轻轻碰了下茶杯,发出一点声音。
他收回目光,开口说:“东宫虽成帝居,但它的制度承载着先皇后的恩德,怎么能轻易废除?周詹事年高有德,还愿意为朝廷效力,我很欣慰。”
他停了停,接着说:“詹事府改为储辅院,负责培养新储君,传承旧制度。人员编制不变,只改名字。”
说完,他看见那几个中立派官员互相看了一眼。有人低头记了什么,有人微微点头。
这时秦凤瑶在外殿下令:“禁军按新路线巡逻,四门换防,京营将士今天起由赵都尉接管。”
声音不大,但在外面听得清楚。
散朝后,沈知意去了中书省。她叫来几名中书舍人,拿出一份草案。
“这是《新政十策》。”她说,“第一条是整顿吏治,所有官员三年轮岗一次,不能长期待在一个地方。第二条是核查赋税,地方账册每季度上报一次,由户部核对。”
她把草案递给为首的官员:“用‘陛下谕令’的形式发下去。不要提我的名字。”
下午,秦凤瑶去了校场。她拿出京营将士名册,划掉了三十七个名字。这些人都是李嵩的老部下,有的已经被抓,有的还在查。
她加上了十个边军将领的名字,都是她父亲秦威手下信得过的人。
“今晚之前,人都要到位。”她对林骁说,“城门钥匙全部更换,新口令从今晚开始用。”
林骁问:“要不要通知内阁?”
“不用。”她说,“这是防务问题,直接归皇帝管。”
傍晚,萧景渊在御书房看户部账册。他看得慢,一页要看很久。看到北地粮储那一栏时,他停了下来。
“去年冬天,北边收成不好。”他说,“我吃桂花糕的那家铺子老板说过,他们老家运不来粮食。”
沈知意正在整理明天的议题,听到这话抬起了头。
“你是说,账上的存粮和实际不符?”她问。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记得他说过这话。”
沈知意走过来,翻开另一页记录。对比之后,她发现确实有三个州上报的数字偏高。
“你记性不错。”她说。
他笑了笑:“我只是记得吃的。”
两人一起看账册。沈知意指着几处异常的地方,解释该怎么查。萧景渊听得很认真,偶尔问一句。
快到宵禁时,秦凤瑶回来了。她站在门口,身上带着外面的风。
“四门守将都换了。”她说,“新口令已经传遍,禁军各队也都检查过了。”
萧景渊点头:“辛苦了。”
她摇摇头:“不辛苦。只要他们不敢动,我们就安全。”
三人准备离开时,小禄子送来一封信。是沈仲书写来的,只有一行字:“贵妃闭门谢客,未出寝宫一步。”
沈知意看完,把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火焰跳了一下,纸片变成灰,落在铜盘里。
她转身对萧景渊说:“明天工部要报修桥预算,最好早点决定,别耽误春耕。”
萧景渊应了一声。他拿起桌上的新册子,封面上写着《每日要务提要》。第一页写着:“明日议题:工部修桥预算,宜速决以免误春耕。”
他合上册子,轻声说:“原来当皇帝……也不是只会签字。”
几个中立派官员走在宫道上,一人低声说:“陛下话不多,但每句话都有分量。”
另一人说:“两个妃子,一个管政事,一个掌兵权,分工清楚。这不是女人干政,是能人一起治国。”
前面的老臣没说话,脚步加快了些。他知道,朝廷已经不需要再观望了。
秦凤瑶上了宫墙高台,林骁跟在后面。
“四门灯火都亮了。”林骁说,“新将已到位,口令已更新。”
她看着远处的城门,点头:“传令下去,明天早上例行检阅。”
她解下披风交给随从,转身往下走。第三级台阶有块砖松了,她踩上去时脚下一滑,伸手扶墙才站稳。
林骁想上前扶,被她抬手拦住。
她继续往下走,脚步没停。
最后一级台阶边上,有一道新的刮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