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喧嚣过后,洞穴内再次被一种更加沉重而紧迫的寂静所笼罩。新收拢的二十多名战士带来了久违的人气与战斗力,但也像一面镜子,映照出这个临时庇护所的局促与脆弱。原本尚显宽裕的空间因为人员的急剧增加而变得拥挤不堪,空气流通不畅,卫生条件也开始恶化。更重要的是,随着他们活动范围的扩大和针对“钢脊”行动的持续,这个位于“钢脊”原前沿基地不远处的洞穴,其暴露的风险正与日俱增。谁也无法保证,下一次外出归来时,身后是否跟着致命的尾巴,或者这个赖以存身的巢穴,是否已经被敌人的炮火锁定。
“这里不能待了。”陈野在核心人员会议上,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他的目光扫过苏清月、老刀、林薇、阿南、岩羊、铁头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也包括了新加入的、代表原“破晓”残部的刀疤老兵(名叫赵强),以及坐在一旁、伤势已无大碍的岩坎。“人多目标大,行动不便,一旦被‘钢脊’摸到这里,我们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必须找一个更安全、更隐蔽,也更能支撑我们后续发展的新据点。”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同。生存是第一位,复仇与发展更需要稳固的根基。寻找新据点的事情被提上最优先的日程。
接下来的几天,洞穴内仿佛变成了一个战地参谋部。所有对周边地形有所了解的人都被发动起来,围在陈野用木炭粗略绘制的地图前,激烈地讨论着,提出一个个可能的地点。
有人提议往北,进入更高、更寒冷、人迹更罕至的雪山区域,认为那里绝对安全。但很快被否决,高海拔意味着恶劣的气候、稀缺的物资和几乎与世隔绝的情报闭塞,不利于长期发展和对外联络。
有人建议往南,靠近边境线,利用国界线的复杂性周旋。但那边势力错综复杂,不仅有“钢脊”和“蝰蛇”的触角,还有其他跨国犯罪集团和地方武装,风险同样巨大,容易陷入新的泥潭。
还有人提出占据某个易守难攻的山头,修建永久工事。但这需要大量时间和人力物力,对于目前尚在恢复元气的他们来说,显得过于遥远。
讨论一度陷入僵局。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岩坎,拄着木棍站了起来,他走到地图前,粗糙的手指点在了一片位于西北方向、被标记为大片原始丛林和喀斯特峰林区域的边缘。
“这里,”岩坎的声音依旧有些生硬,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有一个地方,我们部落的老猎人叫它‘雾隐谷’。入口极其隐蔽,被瀑布和藤蔓遮挡,里面是一个不小的山谷,有水源,有平地,甚至还有一些很久以前躲避战乱的人留下的、半塌的石屋基址。山谷四周都是陡峭的、几乎无法攀爬的石灰岩山峰,像天然的城墙。只有一条兽道和一条更难走的水路可以进出,易守难攻。”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最重要的是,那里不在任何已知的商道或势力范围附近,甚至连我们部落里,现在也很少有人知道具体位置了。‘钢脊’的地图上,大概率没有标记。”
雾隐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岩坎手指的那个大致区域。地形隐蔽,有水源,有基础(虽然残破),最关键的是安全性和隐蔽性极高!
“你确定?”陈野看向岩坎,目光锐利。
岩坎重重地点头:“我小时候跟阿爸去打猎,迷路时到过那里一次,绝对不会记错。如果……如果你们信得过我。”
“事关所有人的生死,必须亲眼确认。”陈野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老刀,赵强,你们留守,负责基地安全和整训新队员。岩羊,铁头,山鹰,你们三个跟我,再带上岩坎,我们亲自去‘雾隐谷’走一趟!”
考察小队在第二天凌晨出发。依旧是轻装简从,但携带了更多的绳索、照明和简单的工具。由岩坎引路,他们一头扎进了那片地图上标记模糊、充满了原始气息的喀斯特峰林地带。
路途比想象的更加艰难。根本没有路,只能在密不透风的丛林、锋利的石灰岩碎屑和深不见底的溶沟天坑之间艰难穿行。岩坎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猎人特有的方向感,带领着队伍在看似无路的地方找到前进的缝隙。他们需要徒手攀爬近乎垂直的岩壁,借助绳索荡过雾气弥漫的深涧,在齐腰深的沼泽烂泥中跋涉。毒虫、蚂蟥无处不在,闷热潮湿的环境消耗着巨大的体力。
整整两天两夜的艰难跋涉,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筋疲力尽,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地方时,前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水声。拨开一片极其茂密、如同厚重门帘般的气根和藤蔓,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一道宽阔的水帘从数十米高的悬崖上奔泻而下,砸入下方碧绿的深潭,激起漫天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而瀑布的水帘之后,若隐若现地,是一个巨大的、向内凹陷的洞口!若不是走到近前,绝难发现这瀑布之后竟别有洞天!
“就是这里!入口在水帘后面!”岩坎激动地指着那道瀑布。
陈野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心中已然信了大半。这天然的瀑布屏障,足以掩盖一切行踪和声响。他示意山鹰和铁头警戒两侧,自己和岩羊跟着岩坎,深吸一口气,顶着漫天水汽,毅然冲入了轰鸣的水帘之后。
短暂的黑暗和冰凉刺骨的水流冲击后,眼前豁然开朗。水帘之后并非只是一个山洞,而是一条宽阔的、通往山腹内部的通道。沿着通道向内走了约百米,光线逐渐增强,一个巨大的、被环形峭壁合抱的山谷呈现在他们面前!
山谷面积约有数个足球场大小,绿草如茵,中央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山谷一侧的岩壁下,果然散落着一些用石块垒砌的、早已坍塌大半的房屋基址,上面爬满了青苔和藤蔓。四周的峭壁高耸入云,猿猴难攀,如同天然的堡垒城墙。阳光透过山峰间的缝隙洒落,将山谷映照得静谧而充满生机。
“太好了!”一向沉稳的岩羊也忍不住低呼一声,“这里简直就是天生的基地!”
陈野没有说话,但他锐利的目光已经将整个山谷仔细扫视了一遍。水源、平地、隐蔽性、防御性……所有关键要素都具备。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规划哪里可以重建营房,哪里可以设置警戒哨位,哪里可以开辟训练场。
“就是这里了!”陈野最终做出了决定,语气中带着一丝难得的振奋。
详细的勘察和记录后,考察小队带着无比的兴奋和希望,沿着原路返回了那个即将被抛弃的旧洞穴。
当陈野将“雾隐谷”的情况向所有人描述后,洞穴内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希望,如同谷中那道阳光,驱散了多日来的阴霾。
迁移计划立刻启动。这是一个庞大而细致的工程,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所有物资被重新清点打包,尤其是武器弹药、药品、电台和珍贵的燃油。人员被分成数个小组,由核心成员带领,分批分时段出发,走不同的路线,约定在“雾隐谷”外汇合。老刀和赵强负责指挥迁移和断后,确保不留下任何指向新基地的痕迹。
迁移过程持续了数日。每一次小队出发,都如同一次隐秘的行军,在密林中悄无声息地穿梭。虽然路途艰险,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希望,所有人的脚步都充满了力量。陈野和苏清月、林薇、阿南以及部分伤员最后一批离开(伤员也都好的差不多了),当他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曾经庇护他们度过最艰难时光的洞穴,然后毅然转身,没入丛林时,心中没有留恋,只有对未来的期许。
当所有人都安全抵达“雾隐谷”,站在那瀑布之后,看着眼前这片属于他们的新天地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每个人心中涌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复仇火种的重新炽燃,更是一种开创未来的决心。
安顿工作迅速展开。清理废墟,搭建临时营房,挖掘排水沟,设置警戒哨和防御工事……每个人都投入了巨大的热情。新的“曙光”,在这与世隔绝的“雾隐谷”中,开始悄然孕育。而对外界消息的侦查,也由老刀安排的精干小组,如同触角般,持续不断地从这新的巢穴中悄然伸出,探寻着敌人的动向,捕捉着复仇的时机。
他们知道,暂时的安宁是为了积蓄力量。当新的利爪和獠牙磨砺锋利之时,便是他们冲出这雾隐之地,向敌人讨还血债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