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良辰,终是到了。
这一日的幽谷,仿佛将天地间所有的灵秀与喜气都汇聚于此。天幕清澈如洗,阳光温柔,连风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拂过谷中每一片新生的绿叶与灵花。
那棵玉色海棠古树,无疑是今日最瞩目的焦点。经过胡月“克制”后的精心装点,树干缠绕着流淌星辉的灵光带,枝条上悬挂着由各族献上的、蕴含美好祝福的小法器,风过处,叮咚作响,如同天籁。树下,以灵花铺就的圆形礼台简约而庄重,中央镌刻着龙狐交织的图腾,与青澜、灼璃眉心的同心印记遥相呼应。
谷中空地,早已宾客云集。不再是泾渭分明的人、妖两族,而是真正融汇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毛茸茸的熊妖与仙风道骨的修士比邻而坐,羽衣绚丽的雀族少女好奇地打量着清虚真人身后一脸严肃的道童,几只顽皮的小木灵在宾客的腿间钻来钻去,引起一阵善意的低笑。空气中弥漫着灵果的甜香、蜜酒的醇厚,以及万灵汇聚带来的、蓬勃的生命气息。
胡月今日换上了一身极为正式的火红色狐族长袍,衬得她明艳照人。她站在礼台旁,紧张地搓着手,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检查花瓣雨的法阵是否稳妥,一会儿又瞪向几个因为看到太多大人物而激动得差点现出原形的小妖,用眼神进行无声的“威慑”。她这司仪,比当年率狐族对抗玄狼族时还要紧张百倍。
“吉时已到——!”
胡月深吸一口气,运起灵力,清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幽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哗。
万众瞩目之下,礼台的一端,空间微微波动,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是青澜。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却并非平日那般随意,衣料上用暗金丝线绣着流动的混沌云纹,低调而尊贵。墨发以一枚简单的玉冠束起,露出完整清晰的俊美轮廓。那双标志性的金瞳,此刻不再是深渊般的冰冷,而是如同融化的烈日熔金,流淌着一种内敛却无法忽视的光华。他仅仅站在那里,无需言语,便自然成为了天地的中心,万灵皆不由自主地屏息。
他的目光,越过无数宾客,精准地投向礼台的另一端。
那里,灼璃身着胡月最终敲定的那套月白色暗纹龙狐长裙,裙摆曳地,如月华流淌。没有过多的珠翠点缀,只在发间簪了一支青澜以混沌之力凝成的、形似九尾狐火流光的简易发簪。她面容依旧带着一丝诅咒未除的苍白,但那双狐狸眼中,却盛满了星辰大海般的明亮与温柔,唇边噙着一抹清浅而幸福的笑意。
她没有由任何人搀扶,步履从容而坚定,一步步走向礼台中央,走向那个等待她的男人。
阳光透过海棠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时光与承诺的交点上。周围的一切喧嚣似乎都远去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和彼此眼中清晰无比的倒影。
当她终于走到他面前,青澜伸出手。
灼璃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
十指相扣的瞬间,两人眉心的同心印记同时亮起温润而璀璨的光芒,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共鸣之力以他们为中心荡漾开来,那是《同心契》圆满后神魂与力量完美交融的体现,祥和,强大,充满了生生不息的意味。
胡月看着台上璧人,鼻子有点发酸,赶紧清了清嗓子,压下情绪,高声念出早已准备好的祝词(虽然被她偷偷修改得更加“接地气”):
“混沌道主青澜,九尾天狐灼璃,今日于此,幽谷为证,星火为媒,万灵为宾!”
“过往种种,皆为序章;未来迢迢,同心共往!”
“今结永世之好,共享无极时光——你二人,可愿?”
青澜凝视着灼璃,金瞳中是毫不掩饰的、沉淀了数百年的深情与笃定:“吾愿。”
灼璃回望着他,眼中水光潋滟,声音清越而坚定:“吾愿。”
简单的两个字,却重逾山岳,承载了所有的过往与未来。
随着他们话音落下,天空之中,白日星现,无数星辰洒下清辉,与幽谷各处点缀的流光石光芒交织,汇聚成一道横贯天际的璀璨光河。海棠古树无风自动,万千花瓣簌簌飘落,却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幻化成无数微小的、相互缠绕追逐的龙与狐的光影,洒满整个山谷,如梦似幻。
“礼成——!”胡月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
“恭贺混沌道主!恭贺九尾天狐!”
“永结同心!万世其昌!”
台下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祝福声,声浪几乎要掀翻幽谷的天空。熊妖们捶打着胸膛发出浑厚的吼声,雀族展开华丽的羽翼飞上天空盘旋鸣叫,修士们齐齐拱手作揖,小妖们兴奋得上蹿下跳……
清虚真人抚须微笑,看着这前所未有、人妖共融的盛大场面,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本《准则》,觉得推行起来似乎……更有信心了?(当然,前提是忽略旁边那桌已经因为抢灵果差点打起来的熊妖和某个道童)
接下来便是盛大的宴席。胡月总算彻底放飞,指挥着小妖们如同穿花蝴蝶般送上各色珍馐美馔,灵酒如同溪流般源源不断。青澜与灼璃并未高高在上,而是走下场,接受着各族代表的敬酒与祝福。
敬到石岩那块心形石头所在的区域时(石头被郑重地安置在一个铺着柔软灵草的托盘上),灼璃特意端起一杯酒,对着石头轻声道:“石岩,同饮。”
那心形石头表面,微光闪烁了一下,算是回应。
胡月在旁边嘿嘿一笑,低声道:“放心,没给他准备‘禁止原形抢食’那条,他抢不了。”
宴席气氛热烈到了极点,欢声笑语直冲云霄。连青澜那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始终带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柔和。
当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宴会仍在继续。篝火燃起,一些性子活泼的妖族已经开始围着火堆跳起了粗犷而欢快的舞蹈,甚至有大胆的修士被拉了进去,动作笨拙却笑得开怀。
青澜与灼璃悄悄离开了喧闹的中心,携手漫步到那棵海棠古树下。
树下静谧,将远处的热闹隔开,唯有星光与流光点缀的夜色温柔笼罩。
他们相视一笑,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澜抬手,轻轻拂去落在灼璃发间的一片花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累了?”他低声问。
灼璃摇摇头,靠在他肩头,望着星空下更加璀璨梦幻的幽谷,轻声道:“只是觉得,像梦一样。”
青澜收紧手臂,将她圈在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不是梦。”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以后,日日皆如此。”
星火为誓,万灵同庆。
他们的故事,翻过了最跌宕起伏的章节,终于迎来了宁静而绵长的序曲。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