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姜岁所料,裴执聿的确增派了些在栖梧院内的人手。
而在拿到拾月送去的方子后,他就去找了萧珩。
萧珩检查过一遍,不解道:
“怀书,这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安神方子,是不是弄错了?”
裴执聿将药方轻轻从他手中抽回,仔细卷起收入袖中,淡声:
“没有。”
萧珩沉默片刻,问道:“这是……你最近在查的什么案子吗?”
他以为裴执聿特地找过来,还如此认真地让自己检查药方,定与什么要案有关。
然眼前的友人却在他问完后唇角轻勾,温和眉目间又添几分真切柔情:
“是夫人为我准备的安神方。”
萧珩一顿,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受不了地搓了搓手臂:“…你故意来我面前炫耀作甚。”
“况且……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些药吗,怎么三娘还为你准备这个,是不管用,让她看出来了吗?”
提到此事,裴执聿长睫微垂,神色几分喑暗,温润笑意都显得有些微妙:
“不,很管用。”
萧珩狐疑,刚想追问,他便继续道:
“……只是夫人挂心我近日劳累,才准备这些。”
萧珩唇角轻抽,旋即没好气地将人轰了出去。
--
药方没问题,栖梧院内也并未发现异常。裴执聿心中疑虑未平,但因姜岁仿佛无意提起院中多了些生面孔,他担心她察觉异状会害怕,便暂且先将人撤去。
虽未发现异状与可疑之人,但裴执聿心中疑虑未散。
因院中也并非所有地方都被仔细查过。
譬如姜岁的私库与箱箧。
他心中并非没有多想过,但每次这念头刚冒出来,在对上姜岁澄澈双眸时,便顷刻烟消云散。
裴执聿暗生惭意:岁岁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怎能怀疑她呢。
或许真是自己太疲累的意外?
可敏锐的直觉,令裴执聿全然无法将此当作意外处理。
好在出发冬狩的日子到来,既要离京,变动混乱间,说不定能发现些许端倪。
离京前一夜,裴执聿与赵逸又仔细检查过沿途护卫安排,确保万无一失后,才返回府中。
姜岁正在检查要带去的箱笼,她专注地清点着首饰衣裳,神色隐隐雀跃,十足的期待出行的小女儿情态。
瞧见她这幅模样,裴执聿心中不安也消散几分,含笑上前:
“夫人,明日出行早,别熬得太晚。”
姜岁轻快地应着“知道”,又将放在最上层的一件骑装取出来,在身前比划:
“夫君,这件很好看吧?”
那是一件水红洒银的劲装,腰身袖口都收窄,领子处是一圈白色狐绒,尽管还没穿在身上,裴执聿却已能想象出模样。
定然娇俏,玉雪玲珑。
他长眸轻眯,笑意深了深:
“是,很好看。”
“为夫再为夫人猎一只红狐,做个披肩来配,如何?”
姜岁的眼睛亮了亮,信手将骑装交给拾月,凑到裴执聿身边坐下:
“这个时节还有红狐吗?”
“夫人若喜欢,我自会想办法寻来。”
姜岁轻轻歪头,似是思索了片刻,随即眼眸随笑意弯起,微微上勾的模样,也像极了狡黠的狐狸眼:
“好呀,那我就等夫君的好消息了。”
裴执聿温声应好,眼眸深处盛满缱绻。
但愿此次冬狩一切顺利,别出什么意外……扰了清静。
--
次日,浩浩荡荡的队伍自长安城出发,前往围场行宫。
恰逢落雪,扯絮似的从天上纷纷扬扬落下,满城素裹银装。姜岁掀开小帘一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头,寻找裴执聿的身影。
冷风裹着雪花吹入,落在她脸颊上,很快消融为冰凉的湿意。
拾月赶紧将炭盆移了移,又凑过来放下帘子:“夫人小心着凉。”
姜岁小声嘟哝:“这么大雪,夫君会冷吧?”
拾月宽慰道:“世子有武艺傍身,想来没事的。”
姜岁抿抿唇,垂眸盯向自己手中捧着的汤婆子。
若非此时下车不合规矩,她还真想让人送过去。
……夫君若是冻病了,抱着可就不舒服了。
是以在到达行宫后,姜岁第一时间命人熬上了姜汤,这才跟随其他命妇们一同往皇后处请安。
一路舟车劳顿,皇后瞧着也乏力,加上前头才应付过后妃们,是以也没说几句话,就让众人散了。
返回住处时,姜岁同相熟的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话,却有一小宫女小跑过来,拦在跟前福身道:
“裴夫人,七殿下有请。”
姜岁一怔,身旁的夫人却已经从善如流道别退开。她思忖了一会儿,笑道:
“劳烦姑娘带路。”
自从先前大相国寺之后,就再没听闻公主消息,她都快将此人忘了。
说起来…她还真该多谢这位殿下。
若非因她,自己同夫君恐怕还不能有现在这般,稍稍亲近呢。
--
赵玉灵略显焦躁地等在殿内,不住来回踱步。
直到听到侍女通传,她才顿住步伐,勉强镇定地往正殿去。
见着规规矩矩等待的身影,赵玉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烦躁。
原以为那日之后,裴执聿很快就会找上自己。却不想直到今日,都没有他的消息。
眼看着一月之期将近,她虽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现什么异常,却总忍不住疑神疑鬼,面对往日不会在意的一些身体情况,现在也如临大敌。
她实在忍不住,还是决定通过姜岁催促催促裴执聿。
想来那疯子很快就会知道此事,她再让姜岁带些什么回去,他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裴夫人不必多礼,坐吧。”
姜岁称谢坐下,仰脸与她客气寒暄:“殿下瞧着气色很好,姿容更甚了。”
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被下毒整日提心吊胆的赵玉灵:……
她本就勉强的笑意又僵了僵,不得不拿过茶盏佯作饮茶掩饰,一面闷声道:
“夫人客气了。”
姜岁瞧着有些反常的赵玉灵,疑惑地拧了拧眉。
奇怪,先前见着这位殿下的时候,虽然装着和善,但说话总绵里藏针的,今日怎么这么……平淡?
夫君到底捏了她什么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