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茶水间的白炽灯昏黄,将满墙的斑驳水泥照得愈发清晰,搪瓷杯里的粗茶凉透了,杯壁上结着一圈浅褐色的茶垢。张嘉豪捏着那张房东手写的租金通知,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 市中心那三块优质地块,房东咬死了要一次性支付 1 年租金,算下来整整 80 万,这数字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桌上摊着昨晚连夜写就的会议纪要,钢笔字力透纸背,“转型商业商铺租赁” 几个字被圈了又圈,旁边还压着标注了地块位置的纸质城市地图,红笔描出的线条歪歪扭扭,却勾着整个 JY 团队的未来。王虎蹲在墙角,手指绕着自己的自行车链条,闷声说:“豪哥,要不咱再跟房东磨磨?分季度付不行吗?”
“磨过了。” 张嘉豪把通知拍在桌上,纸张边缘因为反复折叠起了毛边,“房东说最近问价的人多,一次性付款是死规矩,要么认,要么这三块地就留给别人。”
孙浩坐在长条木凳上,指尖敲着膝盖:“我这边能凑 10 万,但剩下的 70 万,短时间内没处找。印刷厂的回款要下个月,外卖板块刚起步也没现金流,总不能把设备抵了吧?”
JY 小组的成员都低着头,有人摩挲着手里的油印维权手册,有人掰着手指算自己的积蓄,茶水间里只有挂钟的滴答声,衬得气氛愈发压抑。张嘉豪深吸一口气,把地图拢到面前,指腹划过标注的 “解放路核心段”:“设备不能动,那是根基。我有两个办法 —— 先找老合作的李批发商拆借,他之前欠咱人情;剩下的缺口,咱们发动团队和家属众筹。”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有了动静。陈雪先抬头:“众筹?会不会太麻烦?大家都是学生,家里条件也一般……”
“不是白筹。” 张嘉豪扯过一张空白稿纸,摸出钢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我手写众筹协议,每人最低 500,最高 5000,不管多少,都算入股,等商铺租赁盈利了,按比例分红,还优先给参与众筹的家庭留商铺合作名额。”
王虎一拍大腿站起来:“我先认 5000!我爸跑运输攒的钱,我回去说,他肯定乐意!”
“我也认!”“我回家跟我妈说!” 小组成员纷纷应和,昏黄的灯光里,一张张年轻的脸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张嘉豪心里的沉郁散了大半,捏着钢笔的手也稳了:“行,兵分两路 —— 我去联系李批发商,你们跟着陈雪,把众筹协议先拟出来,条款写清楚,按手印生效,收款就放供销社,张大爷靠谱,让他帮忙登记。”
他先翻出压在抽屉最底下的纸质通讯录,泛黄的纸页上记满了各个合作方的 bp 机号和座机号,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最后停在 “李批发商 ” 上。揣上通讯录,他快步走到供销社门口的公用电话亭,关上门,投了两枚硬币,拨通了传呼台的号码:“帮我呼 ,留言:张嘉豪有急事,回电这个座机。”
挂了电话,他靠在电话亭的铁皮壁上,听着外面自行车铃铛的叮当声,还有供销社里大爷大妈扯着嗓子还价的声音,这充满烟火气的声响,让他莫名踏实。没过十分钟,电话亭的铃声突然响了,他一把接起:“李叔?我是嘉豪。”
“嘉豪啊,啥事这么急?” 李批发商的声音带着烟酒嗓,透过电话线传来,还有背景里仓库搬货的吆喝声。
张嘉豪没绕弯子,把租金缺口的事说了,末了补充:“李叔,我知道这钱不是小数,我手写借条,用我整理的未来半年流行商品清单抵押,半年内肯定还,利息你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笑:“利息就免了,你小子去年帮我清了积压的两千件毛衣,不然我得赔死。50 万,我下午让会计送过去,你写张借条就行,不用抵押什么清单,我信你。”
张嘉豪愣了愣,心口一热:“李叔,这……”
“别磨叽!” 李批发商打断他,“我看过你那维权的事儿,年轻人有骨气,还讲诚信,跟着你干,我放心。钱下午到,你把借条写好,钢笔字写清楚,按个手印就行。”
挂了电话,张嘉豪靠在铁皮上,抬手抹了把脸,只觉得眼眶发热。他回到茶水间,找了张干净的稿纸,蹲在地上,一笔一划写借条 ——“今借到李 xx 人民币伍拾万元整( 元),无利息,借款期限陆个月,于 xxxx 年 x 月 x 日前还清。借款人:张嘉豪。” 写完,他仔细核对了金额的大小写,又按上自己的指纹,指腹的纹路印在纸上,清晰又坚定。
另一边,陈雪带着小组成员已经把众筹协议拟好了。油印机哒哒作响,一张张纸质协议被印出来,上面写着众筹金额、分红规则、合作优先权,末尾留着按手印的空白。供销社的张大爷搬了张长条桌摆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嘉豪这娃做的是正经事,帮咱本地人找活路,愿意凑份子的,来这儿登记!”
最先来的是王虎的父亲,骑着三轮车过来,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零钱,有十块的、五十的,数了 5000 块,往桌上一拍:“我家虎子跟着嘉豪,我放心!这钱,我投了!” 张大爷拿出手写的募捐记录册,一笔一划记上 “王 xx,5000 元”,又把协议递过去,王虎父亲按了手印,接过张大爷盖了供销社红章的收款凭证,笑得合不拢嘴。
接着,小组成员的家属陆续赶来,有摆摊的大妈,把攒了半年的 2000 块塞过来;有工厂上班的大叔,掏出口袋里的工资条,数了 3000 块;还有几个兼职的学生,把自己省吃俭用的 800 块生活费拿出来,说:“豪哥,钱不多,但我们想跟着干。”
陈雪坐在桌旁,帮着登记、递协议,钢笔在记录册上写得飞快,手腕都酸了,却一点不觉得累。太阳偏西时,她把记录册拢起来,跟张大爷对账,一笔笔加下来,总数竟然到了 32 万 —— 远超原本预估的 30 万。
下午三点,李批发商的会计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过来,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五十万现金。张嘉豪把借条递过去,会计核对了指纹,笑着说:“李总说,等你商铺开业了,他第一个租摊位卖货。”
张嘉豪把 50 万和众筹的 32 万凑到一起,82 万,不仅填补了 80 万的租金缺口,还多了 2 万。他把钱锁进供销社的保险柜,转身对着围在茶水间的团队成员,高高举起手里的收款凭证和借条:“钱凑齐了!明天我就去跟房东打款,那三块地,咱们拿下了!”
屋里瞬间爆发出欢呼,有人拍桌子,有人吹口哨,王虎激动地把自行车举起来,差点撞到天花板。陈雪看着张嘉豪,他额头上沾着点钢笔墨水,嘴角扬着,眼里的光比白炽灯还亮,她递过一杯刚泡的热茶:“这下,总算踏实了。”
张嘉豪接过茶,刚喝了一口,王虎的 bp 机突然滴滴响起来,他掏出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豪哥,坏了!我表哥在茶馆打工,说看到刘坤跟咱们的房东在喝茶,刘坤说,他出 1.5 倍的租金,让房东把地块转给他!”
张嘉豪手里的搪瓷杯顿在桌上,茶水溅出来,在手写的众筹协议上晕开一小片墨渍。他盯着桌上的纸质租赁意向书,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 刘坤这只疯狗,果然没打算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