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商业商铺租赁的独家协议锁进铁皮柜,张嘉豪的袖口还沾着签约时按指纹用的红泥,技术组的李伟就抱着一沓皱巴巴的稿纸冲了进来,稿纸边缘还蹭着网吧打印纸的油墨,字里行间满是兴奋:“豪哥!咱们网站现在本地流量稳了,商户也签了不少,不如加个外卖板块?我蹲网吧查了,Z 国南边已经有人试了,咱们本地还是空白,先做就能占住坑!”
张嘉豪捏着李伟的建议稿,指尖划过 “电话接单 + 线下配送” 几个歪歪扭扭的钢笔字,瞬间眼前一亮 ——2003 年的小城,餐饮店还守着 “坐店等客” 的老规矩,外卖还是个没人碰的新鲜事,这确实是把网站流量变现的绝佳机会。但他也清楚,这事难在两头:一是说服餐饮店愿意把订单交出来,二是缺接单的固定电话、更缺能跑遍全城的配送队伍。
“想法是好的,但得落地。” 张嘉豪把稿纸往桌上一拍,扯过供销社买的 16 开方格稿纸,摸出钢笔拧开笔帽,“走,先去餐饮街聊聊,看看老板们的心思。”
老城区的餐饮街藏在供销社和菜市场之间,下午三点正是生意的空档,老板们要么蹲在门口择菜,要么搬着小马扎凑一起打牌。张嘉豪没摆架子,先给每家递上软包烟,蹲在路边的水泥台阶上,听他们倒苦水:李记面馆的李叔抱怨 “中午忙到脚不沾地,晚上又没客人”,张记饺子馆的老板娘愁 “雇个服务员要管吃住,成本太高”,就连开麻辣烫店的年轻老板,也挠着头说 “想多做点生意,就是没精力送”。
等老板们吐槽够了,张嘉豪才把提前琢磨好的合作模式,一笔一划写在方格稿纸上。他的字练过几年,工整又清晰,意向书里写得明明白白:网站免费帮商家接订单,用 bp 机通知出餐,配送全由他们负责,抽成只收 5 个点,结算按周走,还特意用红钢笔圈出 “漏送、错送由我方兜底免单” 的条款。
“李叔,你算笔账。” 张嘉豪指着意向书给李记面馆老板算,“你雇个送外卖的伙计,一个月得给三百块,还得管饭;跟我们合作,接十单才抽你一单的一半钱,多接多赚,不接不亏,划算不?”
李叔捏着意向书翻了三遍,又凑到供销社的路灯下,借着光看红笔标注的兜底条款,最后咬着烟把烟蒂摁在地上:“小伙子,字写得实诚,我信你一次。” 他接过张嘉豪递来的钢笔,在意向书末尾签了名,又按了个红泥指纹 —— 这是小城人认的规矩,手写的字、按过的指纹,比打印的合同还管用。
有了李叔的带头,后续的谈判就顺了。张嘉豪腰上的摩托罗拉 bp 机时不时 “滴滴” 响,都是之前合作过的商铺老板帮忙牵线的餐饮店发来的消息:“我在解放路开家常菜馆,想聊聊外卖”“青年路的砂锅店,能接不?”。他和王虎分头跑,从下午三点忙到天黑,供销社的路灯亮起来时,手里的方格稿纸已经签了 15 份意向书,钢笔水用空了两管,指尖磨出了钢笔硌出的浅印子。
15 家店,涵盖了面馆、饺子馆、麻辣烫、家常菜、砂锅,基本覆盖了小城人日常的口味偏好,就连最挑剔的麻辣烫老板,也被张嘉豪 “复写纸留底、对账不扯皮” 的承诺说动了 —— 张嘉豪早想到对账的问题,特意让印刷厂的老陈准备了复写纸,每份意向书都一式两份,商家留一份,他们带一份,红笔写的条款在复写纸上印得清清楚楚,不怕后续说不清。
解决了商家的问题,配送队成了新的关键。张嘉豪让 JY 小组的成员在学校门口、网吧门口贴手写招聘启事,用大号毛笔字写着 “兼职外卖配送员,按单计费,日结工资,会骑二八大杠优先”,还特意在末尾加了 “学生优先,不耽误上课”—— 他知道,兼职学生时间灵活,也更靠谱。
招聘启事贴出去半天,就有二十多个学生找上门,大多是附近中学的,还有几个是 JY 小组里闲着的成员。王虎带着大家在供销社的空场地上整队,每个人都推着自家的二八大杠,车把上缠着旧布条防滑,后座绑着供销社买的帆布包,包内侧还衬了层厚棉布,勉强能保温。
“按片区分!” 王虎站在石墩子上,手里挥着张嘉豪手写的城区地图,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钢笔标了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四个片区,“城东归张三,城西归李四,每接一个订单,先在纸质单上签自己的名字,送完让客户签字确认,丢单、错单自己负责,但只要干得好,周末工资翻倍!”
配送员们凑着看地图,有人指着 “和平小区” 问:“豪哥,这小区楼栋没编号,咋找啊?” 张嘉豪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一沓手写的楼栋指引,都是他前一晚和李伟蹲在网吧,对着纸质城区地图一点点标出来的:“别慌,每个片区都有指引,找不到就打供销社的公用电话,我随时在。”
订单模板的设计,张嘉豪也费了不少心思。他和李伟蹲在网吧,用拨号上网的电脑敲出初稿,又跑到印刷厂让老陈改成纸质版 —— 左边栏是菜品、数量、价格,中间是客户地址、联系电话(特意留了小格子写座机号,2003 年的小城,手机还是稀罕物),右边是配送员签字栏和客户确认栏,最底下还加了一行小字:“餐品凉损包换”。
老陈拿着模板试印了几张,用复写纸压着,印出来的字迹清晰不模糊,拍着大腿说:“小伙子,这设计绝了!商家留一份,你们留一份,对账的时候拿出来一对,谁都别想赖账。”
周五下午,JY 外卖板块正式上线。张嘉豪让技术组在网站首页挂出纯文字公告,拨号上网的用户刷新页面时,都凑在网吧的 cRt 显示器前议论:“还能点外卖?不用出门了?”“试试呗,李记面馆的牛肉面我爱吃。”
第一单订单来自和平小区的一位住户,是三碗牛肉面。王虎骑着自己的二八大杠,帆布包里塞着扣了保温棉的铝制饭盒,按着手写指引找到楼栋,十五分钟就把面送到了客户手里。客户签单时愣了愣:“这么快?比我自己去买还快!”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订单陆续进来,纸质订单攒了厚厚一沓,配送员们骑着二八大杠穿梭在小城的街巷里,车铃叮铃铃响,成了街头一道新鲜的风景。15 家签约商家的后厨都忙了起来,李记面馆的李叔一边下面一边笑:“没想到啊,一下午的订单比平时一天还多!”
两天时间,配送队的规则磨得顺顺当当,没人送错过片区,也没人漏过单,商家们拿着复写的底单对账,看着一笔笔清晰的钢笔字,都对张嘉豪竖大拇指:“这小伙子办事,比老生意人还周到!”
张嘉豪本以为外卖板块算是稳了开局,可就在上线第一天的晚上,他的 bp 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滴滴声在供销社的值班室里格外刺耳。他摘下 bp 机一看,全是配送员发来的消息:
“豪哥,和平小区 3 栋的订单送错了,客户要退款!”
“建设路的家常菜送晚了,菜凉了,客户说没法吃,不付钱!”
“青年路的麻辣烫,客户说少了两串丸子,要找咱们算账!”
张嘉豪捏着发烫的 bp 机,翻看着配送员送回来的投诉记录,短短一下午,投诉就攒了七八起 —— 有的是配送员记混了楼栋号,有的是二八大杠骑得慢,餐食在路上凉了,还有的是接单时没核对清楚,少装了菜品。
正看着,供销社的公用电话突然响了,张嘉豪接起来,那头传来客户带着火气的声音:“你们这外卖还做不做了?送错的面坨成一团,我没法吃,赶紧给我退款!”
张嘉豪对着电话连声道歉,承诺马上处理退款,挂了线后,他走到窗边,看着夜色里亮着灯的餐饮街,手里的纸质投诉记录被捏得发皱。他知道,这场想靠外卖破局的仗,才刚遇到第一个坎,送错、凉餐、漏单这些问题,要是不解决,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商家信任和用户口碑,转眼就会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