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卷过供销社的红砖院墙,张嘉豪捏着刚誊写好的两页纸,指尖还沾着钢笔墨水的淡香,抬眼看向坐在对面木椅上的陈雪。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垂着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手边摊开的是刚整理好的商家对接清单,字迹娟秀,边角还细心地折出了便于翻阅的弧度。
“你看这约定书,我改了三遍,” 张嘉豪把纸推到陈雪面前,指腹点了点其中一行,“周末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只处理商家对接的事,其余时间你必须回学校上课,月考成绩掉出年级前五十,这条约定自动作废。”
陈雪伸手拿起纸,指尖划过 “学业优先” 四个加粗的钢笔字,唇角弯起:“张嘉豪,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学生管?”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从帆布包里摸出一支圆珠笔,在约定书末尾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按张嘉豪递来的印泥,在签名旁摁下一枚浅浅的指纹。
这是 2003 年的初秋,供销社的茶水间还摆着掉漆的搪瓷杯,墙根堆着刚从批发市场拉来的保温饭盒,bp 机的 “滴滴” 声时不时从门外传来 —— 那是配送队的成员汇报商户入驻的消息。JY 小组成员们凑在隔壁房间,正一张张核对商户入驻协议,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自行车铃的叮当声缠在一起,成了独属于这个年代的热闹。
“不是管你,是怕你顾此失彼。” 张嘉豪收起签好的约定书,小心折好塞进贴身的帆布口袋,“你现在高三,冲刺的关键时候,团队的事有我们撑着,不用你天天盯着。”
陈雪把商家对接清单推到他面前,清单上用不同颜色的钢笔标注了商户类型:早餐铺、文具店、音像店,甚至还有一家刚谈下来的照相馆,每家商户的需求和入驻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我算过时间,周末处理这些完全够,而且我跟每家老板聊过,他们更愿意跟我沟通细节 —— 毕竟你一开口就是合同条款,我能听出他们没说出口的顾虑。”
她的话没说错,上周试对接的五家商户,陈雪光是靠聊家常就摸清了三家老板的真实诉求:音像店老板担心外卖配送时磁带被压坏,她就提议在纸质订单上新增 “易碎品” 标注栏;早餐铺老板嫌订单核对麻烦,她就设计了撕拉式的三联单,商家、配送队、用户各留一联,省去了反复确认的功夫。这些细节,是满脑子都是 “流程”“效率” 的张嘉豪根本想不到的。
“行,那按你说的来。” 张嘉豪妥协了,伸手揉了揉陈雪的头发,“但要是累了,随时可以停。”
约定书敲定的当天下午,JY 小组成员们推着自行车,载着刚打印好的入驻协议,往市中心刚装修好的商铺赶。这批商铺是转型商业租赁后的核心阵地,三间铺面连在一起,墙面刷了干净的白漆,地面铺着防滑的水泥砖,门口挂着的木质招牌还是王虎找木匠连夜赶制的,刻着 “本地生活网合作商户区” 几个大字,漆色是刚调的朱红,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房东派来的代表是个头发花白的大爷,捏着张嘉豪递来的手写入驻协议,逐字逐句核对。协议上用钢笔标注了租金、租期,还有 “优先续租权” 的补充条款,每一条都按了张嘉豪和商户的指纹。大爷翻了半天,最后在协议末尾签了字,把其中一联递给商户:“小张这娃实在,不像之前那个刘坤,张嘴就是翻倍租金,净想空手套白狼。”
这话让围在旁边的商户们都笑起来。首批入驻的十家商户里,有三家是之前被刘坤威胁过的,此刻看着崭新的铺面,手里攥着盖了供销社印章的入驻凭证,都松了口气。“张老板,我们就信你,” 早餐铺的李婶把装着油条的油纸袋塞给张嘉豪,“以后我家的外卖,全靠你们配送队了。”
陈雪站在人群里,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本子,挨个记下商户的入驻时间和装修需求。有商户问她 “能不能帮忙协调一下水电改造”,她立刻翻开本子记下,转头就用 bp 机联系了之前合作的装修队,语速不快不慢,却把时间、费用、要求说得一清二楚。张嘉豪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样子,心里的那点顾虑渐渐散了 —— 陈雪不是一时兴起,她是真的能把这件事做好。
傍晚时分,最后一家商户签完入驻协议,商铺的入驻率刚好达到 100%。王虎举着 bp 机跑过来,屏幕上显示着孙浩发来的消息:“年租核算完毕,合计四十万,比预期翻了一倍。”
张嘉豪接过 bp 机,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下。从最初的学生租赁项目,到转型商业商铺租赁,再到如今外卖板块和商铺租赁形成闭环,不过短短两个月。JY 小组成员们凑在商铺门口,有人从自行车筐里拿出汽水,有人掏出刚买的瓜子,供销社的大叔还搬来了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放着当时流行的歌曲,歌声混着大家的笑声,飘出很远。
陈雪走到张嘉豪身边,递给他一瓶拧开的汽水:“看你愁眉苦脸的,入驻率 100%,年租翻倍,这不是好事吗?”
张嘉豪接过汽水,喝了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是好事,但总觉得刘坤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话音刚落,口袋里的 bp 机突然 “滴滴” 响起来。张嘉豪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消息只有短短一行:“你坏我好事,我背后有人,迟早让你关门!”
没有署名,但那股阴狠的语气,不用想也知道是刘坤。
晚风突然凉了下来,卷着街边的落叶打在商铺的玻璃门上。陈雪凑过来看了一眼 bp 机屏幕,伸手拍了拍张嘉豪的胳膊:“怕他干什么?我们有商户支持,有用户信任,他耍阴招,我们就接招。”
张嘉豪把 bp 机塞回口袋,抬头看向亮着灯的商铺,看向围在一起说笑的团队成员,看向身边眼神坚定的陈雪。他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刘坤背后的人是谁,周明远又藏在哪个角落,都还是未知数。但此刻,看着眼前实实在在的铺面,看着手里签满名字的入驻协议,看着那份写着 “学业优先” 的约定书,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不管来的是什么,他都能接住。
夜色渐浓,供销社的灯还亮着,bp 机的提示音时不时响起,那是新的商户咨询入驻的消息。张嘉豪抬手拍了拍陈雪的肩膀:“走,先回学校,明天一早,我们的商铺正式开门纳客。”
自行车的车轮碾过柏油路,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像他们脚下的路,一步一个脚印,朝着更远的地方延伸。而暗处,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手机听筒里,刘坤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戾:“盯着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在这片地界,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