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身影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听见离仑的问话,哭声渐歇,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叫春桃,是这镇上的人……”
她的目光茫然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离仑身上,或许是那身温润的绿色灵光让她觉得安心,她缓缓道出了缘由:“三年前,我与镇上的阿郎定了亲,说好秋收后就成亲。可那年汛期,河水涨得厉害,阿郎为了救落水的孩童,被冲走了……”
春桃的声音哽咽起来:“我等了他三天三夜,只等到他被冲到下游的尸体……我不甘心,总觉得他还会回来,就天天在这槐树下等,后来……后来就病倒了,再醒来时,就变成了这样,离不开这棵树了。”
原来她是因执念太深,身死之后魂魄未能离体,被困在了常来等候的老槐树下,每到夜里便会因思念而哭泣。
魏无羡听得眼圈发红,拉了拉朱厌的衣袖:“她好可怜……”
朱厌难得没说硬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春桃的残魂。离仑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河边的方向,轻声道:“你可知,阿郎的魂魄也未入地府?”
春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真的?他……他也在?”
“嗯,”离仑点头,“他放心不下你,魂魄一直徘徊在镇上,夜夜都在河边等你,只是阴阳殊途,你们彼此看不见罢了。”
朱厌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柔和的灵光,朝着河边的方向轻轻一引。片刻后,一个穿着短打的青年魂魄从夜色中走来,身形与春桃记忆中的模样一般无二,只是面容带着几分憔悴与思念。
“阿郎!”春桃的魂魄颤抖起来,泪水再次滑落,却带着无尽的欢喜。
“桃儿……”阿郎的魂魄也愣住了,随即快步上前,想要触碰她,却只穿过一片虚影。他急切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在等你啊。”春桃笑中带泪,从怀中取出一件叠得整齐的布衫虚影——那是她生前为他缝制的嫁衣配套的男装,“你看,这是我给你做的衣服,好看吗?我一直带着,想着成亲那天给你穿……”
阿郎的魂魄看着那件布衫,眼眶泛红:“好看,桃儿做的,什么都好看。”
“对不起,”他哽咽道,“没能遵守约定娶你,让你受苦了。”
“不怪你,”春桃摇摇头,“你是救人,我为你骄傲。”她望着他,眼神温柔而坚定,“阿郎,我们这辈子错过了,下辈子还要在一起,好不好?我还做你的妻,给你缝很多很多衣服。”
“好,”阿郎重重点头,“下辈子,我一定早点找到你,再也不分开。”
离仑看着相拥却无法触碰的两人,轻声道:“如今你们已相见,执念该了了。地府的引路灯已为你们亮起,跟着走,下辈子还能再续前缘。”
春桃和阿郎对视一眼,眼中再无遗憾。春桃将那件布衫虚影轻轻放在阿郎手中:“拿着,下辈子记得穿。”
“嗯。”
两人朝着离仑和朱厌深深一拜,又看了看彼此,才手牵着手,朝着远处的微光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老槐树下的哭声彻底消散,只剩下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魏无羡揉了揉眼睛,小声道:“他们会再见面的,对吗?”
“会的。”离仑摸了摸他的头,“真心相待的人,无论隔了几世,总会再相遇。”
朱厌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难得说了句软话:“这世间的情分,倒也不全是麻烦。”
一行人往客栈走去,月光洒在街道上,仿佛比来时明亮了许多。孟瑶轻声道:“原来执念也能化作牵挂,让人舍不得离开。”
“所以说,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离仑道,“无论是人是魂,守着一份真心,总不会错。”
回到客栈时,天已近子时。孩子们累了一天,很快就睡了。朱厌和离仑坐在院中,看着天上的明月,久久没有说话。
或许这世间的妖邪并不可怕,最动人的,从来都是藏在烟火里的真情。而他们能做的,便是守护这份真情,让每一份牵挂都能寻得归宿,让每一段遗憾都能化作来世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