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涧水汽混合着泥土的腥气,钻进苏宛之的鼻腔,却无法冷却她心中翻腾的惊骇与寒意。对面山坡树林中那一点稍纵即逝的反光,如同毒蛇的鳞片在暗处闪烁,将死亡的阴影清晰地投射过来。
她伏在涧边湿润的碎石上,身体紧紧贴着地面,将林皓护在身下。右手死死握着勃朗宁手枪,食指紧扣扳机护圈,掌心沁出的冷汗让枪柄变得湿滑。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耳膜里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
没有动静。
对面山坡的树林依旧寂静,仿佛刚才那一点反光只是她极度紧张下产生的幻觉。但苏宛之知道不是。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觉,如同实质的蛛丝,缠绕着她的脖颈,越收越紧。杀手就在那里,正在观察,评估,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她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林皓微弱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滚烫的温度,却让她感到一阵阵发冷。她必须保护他,必须带他离开这里!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突然,对面山坡的树林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声音很轻,但在这片死寂中,却如同惊雷!
他们要行动了!
苏宛之瞳孔骤缩,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做出了决断!不能等死!
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是冲向对面山坡,也不是沿着山涧逃跑,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林皓朝着山涧下游方向、一处较为茂密的芦苇丛奋力一推!
“林皓,躲进去!”她嘶声喊道,尽管知道林皓根本听不见。
同时,她转身,抬起勃朗宁手枪,对准刚才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响,撕裂了山涧的宁静,惊起远处一片飞鸟!她根本没有瞄准,只是为了制造混乱,吸引火力,为林皓争取那可能只有几秒钟的隐藏时间!
枪声刚落,对面山坡的树林中,几道灰影如同被惊动的猎豹,骤然暴起!他们显然没料到苏宛之会如此果决地率先开枪反击,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就是这瞬间!
苏宛之开完枪,根本不去看战果,转身就朝着与林皓相反的方向,山涧上游,发足狂奔!她要将追兵全部引开!
“追!分头追!一个都不能放跑!”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对面山坡传来,带着怒意。
苏宛之听到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树枝被撞断的声音,至少有两道身影追了上来!她咬紧牙关,将速度提到极致,沿着崎岖湿滑的涧边向上游狂奔。她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但求生的本能和引开敌人的决心,驱使着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山涧上游地势更加陡峭,水流湍急,巨石嶙峋。苏宛之专门挑选最难走、最湿滑的路线,试图延缓追兵的速度。她好几次脚下打滑,险些跌入冰冷刺骨的山涧中,全靠手抓住突出的岩石或树根才稳住身形。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追兵显然比她更适应这种地形,速度更快!
“咻!”
一支弩箭擦着她的肩膀飞过,钉在了前方的树干上,箭尾剧烈颤动!好险!
苏宛之心头骇然,不敢直线奔跑,开始之字形移动,利用岩石和树木作为掩体。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个灰衣杀手如同附骨之疽,一左一右,正快速逼近,其中一人手中端着短弩,另一人反握着淬毒的短刃。
跑不掉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苏宛之脑海。体力早已透支,地形不利,对手又太过强悍。
她猛地停住脚步,背靠着一块巨大的、湿漉漉的岩石,剧烈地喘息着,抬起手枪,对准了追来的杀手。
两个杀手在她前方十几米外停下,呈夹击之势。持弩的杀手缓缓抬起手臂,弩箭的箭镞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寒光,锁定了苏宛之。持刀的杀手则微微弓身,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东西,交出来。给你个痛快。”持弩的杀手声音沙哑冰冷,说的是生硬的中文。
苏宛之背靠着岩石,感受着身后冰冷的湿意,嘴角却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东西?什么东西?我一个逃难的弱女子,能有什么东西?”
“少废话!”持刀杀手不耐地低吼,“你护着的那个小子身上,有我们要的!说出来,东西在哪,也许还能留你全尸!”
他们果然是冲着林皓身上的情报来的!苏宛之心往下沉,但同时也确认了,林皓暂时可能还没被发现。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苏宛之拖延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她的手枪里,只剩四发子弹了。
“找死!”持弩杀手显然失去了耐心,手指微微用力,眼看就要扣动弩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又是一声枪响!但这一次,枪声来自侧上方的山坡!子弹不是射向苏宛之,而是精准地打在了持弩杀手前方一步之遥的岩石上,溅起一串火星!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两个杀手都是一惊,下意识地闪身躲避,寻找掩体。
苏宛之也愣住了,但她反应极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向侧方一块较低的岩石后扑去!
“妈的!还有同伙!”持刀杀手怒骂一声。
持弩杀手则迅速判断出子弹来袭的大致方向,对着山坡上方回手就是一弩箭射去!
“笃!”弩箭射入茂密的灌木丛,没有击中任何目标。
山坡上再无声息,仿佛刚才那一枪只是幻影。
但苏宛之知道不是!又有人出手帮了她!和之前在瀑布峡谷外开枪救下猴子的是同一个人吗?
她来不及细想,趁着两个杀手注意力被山坡吸引的刹那,从岩石后探出手,对着持刀杀手的方向“砰”地开了一枪!
持刀杀手反应极快,闪身避开,子弹打空。
双方再次陷入短暂的对峙。但形势对苏宛之更加不利了。她的位置基本暴露,子弹所剩无几,体力也即将耗尽。而山坡上的神秘枪手,似乎也没有继续攻击的意思。
持弩杀手眼神阴鸷地扫了一眼山坡方向,又看了一眼躲在岩石后喘息不已的苏宛之,对同伴使了个眼色。
两人显然不打算再拖延。持弩杀手再次抬起弩箭,对准苏宛之藏身的岩石边缘,而持刀杀手则开始悄无声息地向侧翼迂回,准备两面夹击。
苏宛之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也能听到那逐渐逼近的、死亡般的脚步声。
完了吗?
她握紧了手中仅剩三发子弹的手枪,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但随即又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取代。
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在对方露头的瞬间,做最后一搏!
然而,就在持刀杀手即将绕到岩石侧面,持弩杀手也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
异变再生!
“吼!”
一声低沉、暴怒的野兽咆哮,突然从山涧下游、靠近林皓藏身的芦苇丛方向传来!那声音充满了威胁和狂躁,震得人耳膜发麻!
是熊!至少是大型野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影傀”杀手的动作同时一滞!他们虽然是顶尖的杀手,但在这种深山老林里,突然遭遇大型猛兽,同样是极其危险的变数!
咆哮声迅速逼近,伴随着沉重的奔跑声和芦苇被大片压倒的哗啦声!显然,那头野兽被刚才的枪声惊动,或者闻到了血腥味,正朝着这个方向冲来!
“撤!”持弩杀手当机立断,低喝一声。任务固然重要,但没必要在这种时候与发狂的野兽硬拼,而且山坡上还有未知的威胁。
两个杀手毫不犹豫,立刻放弃了苏宛之,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朝着来时的方向退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茂密的林木之中。
苏宛之瘫坐在岩石后,几乎虚脱。她听着那越来越近的野兽咆哮和沉重的脚步声,心中刚刚升起的死里逃生的庆幸瞬间又被新的恐惧取代!
她挣扎着爬起身,看向林皓藏身的方向。野兽是从那边过来的!林皓有危险!
顾不上自身的疲惫和伤痛,她咬紧牙关,抓起手枪,踉跄着朝着下游芦苇丛的方向冲去。
“林皓!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