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的脚刚踩上第一块断裂的装甲板，左臂就猛地一抽。
不是疼，是烫，皮肤底下像有根电线在跳，一下一下，打出三短三长的节奏。
她停住，背靠岩壁坐下。
右手摸进口袋，把林夕给的骨发卡贴到太阳穴。
冰凉的触感压住那股躁动，几秒后，震动弱了下去。
“能用。”她低声说，“这玩意儿真不是摆设。”
她喘了口气，抬头看机甲残骸。
头部驾驶舱歪在高处，外壳裂开一道口子，像被什么巨兽撕过。
爬上去不容易，但她没得选。
手撑地起身，她抓住一根垂下的电缆往上拽。
脚下一滑，碎石滚落深渊，听见回音才停下。
她咬牙继续，踩着外骨骼碎片一步步往上挪。
半小时后，她扒住驾驶舱边缘，翻身进去。
里面全是烧焦的线路和干涸的黏液。
空气闷得发臭，像是谁在里面死透了好久。
控制台侧面有一道凹痕，形状很眼熟。
她摘下脖子上的吊坠，比对了一下。
完全吻合。
“试试。”她说。
把吊坠按进凹槽，手指刚松开，金属表面突然亮起银蓝色纹路。
那些线条像活的一样，顺着舱壁蔓延，爬满整个天花板。
头顶裂缝处，几缕金光飘进来，像是从雨林那边吹过来的风。
它们缠在一起，变成丝线，汇进星图中心。
立体星空缓缓旋转，一颗星点闪烁起来，在东北方向标出一个位置。
旁边浮出几个字：珍珠密钥共振点。
“海底？”她皱眉，“汐月的地盘？”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滴——”的一声长音。
接着是三秒沉默。
又一声。
再三秒。
她浑身一僵。
这个节奏她记得。
观星庭最高指令信号，只有星轨用这种频率说话。
“你以为……逃得掉？”
声音从机甲内部广播传来，冰冷平稳，每句话都隔三秒。
她立刻抽出电磁链锯斧，把发卡插进斧柄缝隙。
咔哒一声，护盾阵列启动，微光罩住她半边身子。
她退到角落，抬手擦掉吊坠上的水雾，重新读取星图数据流。
投影还在转，坐标没变。
但刚才那一声警告，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仓仔。”她低喊，“你在吗？”
眼前闪出一块数据方块，屏幕抖了几下，终于稳定。
【信号源异常，非观星庭主频段】
【判定为伪造通讯】
【建议立即断开连接】
“所以这不是真的星轨？”
【无法确认本体位置，但传输节点与母巢级异形信号重叠】
她盯着那道投影，心跳没乱。
反而笑了。
“你是影噬吧。”她抬头，“藏在他身体里，冒充长官发号施令。”
广播静了两秒。
然后，画面扭曲。
原本清晰的人形开始融化，权杖碎裂，虚空中伸出几条紫黑色触须，缠绕在投影周围。
它想冲出来。
可星图光幕一闪，把那些触须弹了回去。
“打不进来就别装了。”她说，“你们想要坐标？行啊。”
她故意把吊坠往外拔了一点，星光晃了晃。
“我这就删了它。”
触须猛地前伸，又被弹开。
她趁机收回吊坠，塞进衣服里。
“骗你的。早传走了。”
其实根本没传。
但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露怯。
影像炸成一团乱码，驾驶舱恢复安静。
她靠着墙慢慢滑坐下来，呼吸有点急。
左臂又开始跳，这次是短长长——摩斯码里的“SoS”。
她闭眼十秒，再睁眼时眼神已经变了。
不是慌，不是怕，是冷静得像刀。
“仓仔，记录当前坐标。”她说，“加密等级拉到最高。”
【执行中】
【同步备份至SS-7模块与存储芯片】
“好。”她点头，“双保险。”
她从口袋掏出那块血狼掌心的微型芯片，递给仓仔接口。
数据线自动连接，进度条开始走。
加载到百分之十五时，第一行文字跳出来：
【实验体编号：cZY-01】
【基因适配率97.3%】
【符合重启条件】
她盯着那串字母看了很久。
cZY-01。
程知遥一号。
原来她不是任务执行者。
她是钥匙。
是那个能打开什么东西的开关。
“难怪他们一直追我。”她冷笑，“不是因为我叛逃，是因为我能用。”
仓仔回应：【检测到高频监听波段扫过】
【建议十分钟内离开暴露区】
“我不走。”她说，“再等三十秒。”
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也需要确认一件事。
她把芯片拔下来，翻了个面。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几乎看不清：
“容器觉醒即启动倒计时”
她眯眼念完，把芯片收进冲锋衣内袋。
动作很慢，像是在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他们让我做选择题。”她低声说，“销毁种子，还是交给观星庭研究。”
可她都没选。
她把胶囊扔给了吊坠。
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棋子了。
现在她知道了自己是谁，也知道了下一步去哪。
海底。
汐月那里有答案。
她扶着控制台站起来，腿还有点软。
但还能动。
“走之前，再查一次星图。”她说，“我要确认那个坐标是不是唯一的。”
仓仔调出界面，星图重新展开。
珍珠密钥点依旧亮着。
她伸手碰了碰光点。
指尖刚接触，整个投影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故障，是回应。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另一头等着她。
“你也在看我？”她问。
没人回答。
但她感觉到了。
某种联系建立了。
不是系统通知，不是数据反馈，是一种直觉。
就像小时候，妈妈还没回家，她就知道门要响了。
她收回手，深吸一口气。
“准备好了。”她说，“我们出发。”
她转身朝舱口走去，一脚踩上变形的金属板。
就在这时，吊坠突然发烫。
她低头，看见银链正在微微震动，像是收到什么信号。
她停下脚步。
回头看向星图投影。
刚才她碰过的那个光点，现在多了一圈涟漪。
一圈，又一圈，像水波扩散。
她没动。
五秒后，涟漪停止。
光点颜色变了，从白色转成暗红。
她张嘴想说什么。
驾驶舱外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声。
不是来自下方裂谷。
是从机甲背部传来的。
像是有人在爬。
她立刻握紧斧柄，把发卡推到最前端。
护盾光微微颤动。
她蹲下身，贴着舱壁往声音来源移动。
脚步很轻，呼吸放慢。
爬上来的人没有穿防护服的声音。
也没有携带装备的碰撞声。
只有一个节奏稳定的拖行声，伴随着轻微的电流杂音。
她靠近舱口边缘，屏住呼吸。
一只手搭上了破损的边缘。
机械义肢，表面烧黑，指节断裂。
她认得这只手。
血狼的。
但他明明已经死了。
脑袋都被她砸烂了。
那只手慢慢往上爬，带动身体露出一角。
焦黑的脸，只剩一半五官，另一侧是裸露的金属支架。
他的机械眼亮着，红色，直勾勾盯着她。
她没出声。
他知道她在里面。
他也知道她看见了。
他没进攻，只是坐在舱口边缘，不动了。
风吹过，带起一丝焦味。
她握紧斧头，准备动手。
就在她抬脚的瞬间，血狼的嘴唇动了。
不是说话，是打字。
他的喉咙里传出电子音，一字一顿：
“你……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