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台还在往上走，程知遥的嘴唇又开始动了。
不是她想动，是那股蓝水顺着血管爬上来之后，她的嘴就像被谁远程操控一样，一抽一抽地张合，好像下一秒就要哼出《海的女儿》开头那段旋律。
她咬了一下舌尖。
疼，但有效。动作停了。
“仓仔！”她压着嗓子喊，“你在不在？别装死！”
头顶的小熊晃了晃，像素块组成的身子闪了几下，像是信号不良的老电视。
【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干扰……系统响应延迟……】
声音断断续续，跟卡带似的。
“你这破系统能不能靠谱点？”她一边说一边摸向背包外侧的工具袋，“我现在可没空陪你重启。”
她说完默念口令：“这破天气连个晴天娃娃都不顶用，赶紧给我开仓！”
仓库“滴”一声解锁。
她扫了眼内部物资——声波发射器、震爆弹、绝缘胶带、磁吸靴……都在。
心稍微稳了点。
抬头看，云层正在被撕开，像有人从上面掀开一层白布。升降台穿过最后一片浓雾，整座悬浮实验室终于露了出来。
它悬在千米高空，底下什么都没有，全靠一圈环状引擎撑着。玻璃地板裂了几道缝，风吹过去会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碗裂了还没碎。
程知遥把护目镜推下来，切换热成像模式。
结构图跳出来：主承重梁已经偏移，反重力装置输出不稳，能量波动频率和人鱼泪珠残留信号一致。
“所以这地方是靠眼泪撑着的？”她皱眉，“谁的设计这么离谱？”
仓仔总算恢复正常：【建筑质量分布失衡，当前倾斜角度1.7度，预计三分钟内局部坍塌】
“三分钟？”她冷笑，“上次你说预警两小时，结果才过五分钟就开始抖。”
【这次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试试原地蹦一下。】
她还真踩了脚地面。
裂缝“啪”地延伸了半米。
“……行吧。”她收住脚，盯着前方平台边缘。
升降台缓缓靠近对接区，防护罩自动解除，风立刻灌进来，吹得她冲锋衣猎猎作响。
脚下是透明玻璃，往下看就是万米虚空。随便一块板子塌了，她就得直接变高空抛物。
她单膝跪地，减少受风面积，右手握紧电磁匕首，左手腾不出来——磁吸靴要手动激活，开关在靴底侧面，必须双手配合才能打开。
她低头看了眼背包侧袋。
里面有卷绝缘胶带，之前拆工具台时顺的。
她用牙齿咬住胶带一头，扯出一段，缠在靴底开关上，另一头绕到手腕。
一拉。
“咔”。
磁吸启动。
双脚瞬间吸附在金属板上。
她顺势翻滚两圈，避开刚才踩裂的区域，最后停在平台东北角一块还算完整的地面上。
安全落位。
她喘了口气，抬手抹掉额头的汗。
“你刚才那一招叫‘牙口好啥都能干’？”仓仔飘过来吐槽，“建议下次申请吉尼斯纪录。”
“有空废话不如赶紧扫描。”她盯着中央舱门，“我要知道那几只大鸟为啥堵门口。”
前方五只电浆翼龙盘踞在核心舱门前，翅膀收拢，尾部不断爆出静电火花。它们体型巨大，翼展快四米，通体由流动的蓝色电浆构成，眼睛里时不时闪过数据流一样的光纹。
其中一只左眼下方有个烙印，编码格式和观星庭制式标记一模一样。
“这些不是野生的。”她眯眼，“是实验品，而且被人放过养。”
她慢慢伏低身体，贴着管道往前蹭。
每一步都小心避开裂缝区域。磁吸靴虽然稳，但地面承受力有限，万一踩穿就真成自由落体了。
靠近到三十米时，她停住，朝仓仔比了个手势。
仓仔明白意思，开启静音扫描。
屏幕闪了几下，弹出分析结果：【生物能量源与实验室主供能系统同步，推测为共生防御机制；体内检测到高浓度人鱼泪液成分，活性值92%】
“所以它们是被蓝水激活的？”她低声说，“难怪我手上那点残留会有反应。”
她掏出银色发卡——汐月留下的那枚。
刚拿出来，发卡就轻轻震动了一下。
再看那群翼龙，其中两只耳朵动了动，头微微转向这边。
她立刻收回发卡，趴下不动。
几秒后，翼龙们又恢复原状，继续守着舱门。
“看来不能硬闯。”她摸出两枚微型震爆弹，放进声波发射器的改装接口，“得先让它们挪窝。”
震爆弹是特制的，频率调在非致命区间，主打一个吵不死但烦死你。
她设定延时三秒，准备扔出去制造混乱，趁机冲过去。
正要动手，脚下突然一沉。
“咔——轰！”
一道新裂缝从她右侧炸开，直奔中央平台而去。
整个结构剧烈晃动，翼龙群集体抬头，电光在眼中汇聚，齐刷刷锁定了她。
“糟了。”她压低身子，“是不是我刚才踩太重了？”
【不是你。】仓仔语气严肃，【是实验室自己在失衡。重心偏移速度加快，现在只剩一分四十七秒】
“那你早不说？”
【我说了三遍，你一直在摆弄胶带。】
她没空争辩，迅速退回原位，背靠一根金属柱。
五只翼龙已经站起，翅膀展开，电弧在翼尖噼啪作响。它们没有扑上来，但也没有散开，依旧围着舱门，像一群守墓的怪鸟。
她打开仓库，快速检查还能用的东西。
除了震爆弹，还有半截冷却剂喷罐、一块废弃电路板、一根光纤线。
她忽然想到什么。
“仓仔，这些人鱼泪液是不是怕低温？”
【理论上可行。低温会导致量子态水分子结晶化，失去活性】
“那就是怕冷。”她咧嘴一笑，“行，那就给它们来个空调外机突袭。”
她拆开冷却剂喷罐，接上光纤线和电路板，做成一个简易定向降温装置。原理很简单：瞬间释放高压冷气，形成局部低温区，干扰翼龙体内的活性成分。
改造完成，她把装置绑在震爆弹外壳上。
“等会我扔左边，你计算风速和扩散范围，确保冷气能覆盖至少三只。”
【收到。倒计时三秒，投掷角度建议37度】
她点点头，握紧改装弹。
深吸一口气。
抬手就扔。
弹体划出弧线，飞向左侧空地。
落地瞬间，“砰”地炸开。
白色冷雾猛地扩散，温度骤降，地面甚至结了一层薄霜。
三只靠得近的翼龙立刻僵住，电浆身体出现细微凝滞现象，翅膀抖得厉害。
另外两只还想上前，但脚下一滑，竟然因为地面结冰差点摔倒。
“有效！”她抓机会往前冲。
可就在她迈出第三步时，手套上的蓝水突然升温。
整条手臂发烫，指尖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
她低头一看，那串《海的女儿》的旋律波形图，再次浮现在视野边缘。
嘴唇也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