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力场的黄色警报还在闪，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敲在眼皮上。程知遥的手指还按在控制台边缘，刚才那一通砸没让机器瘫，倒是把自己手腕震得发麻。
她转身就看见姜明川整条右臂都泛着蓝光，金属关节处有黑色丝线在爬，像是血管里灌了墨水。他靠在墙边，左手指节发白地抓着机械义眼接口，整个人站得不稳。
“走。”他说，声音有点抖。
“我不走。”程知遥直接冲过去拉他胳膊，“你这状态能撑几分钟？一起走！”
姜明川没动，反而猛地把她往逃生舱方向推了一把。她踉跄两步撞到舱门框，回头时正看见他右腿外骨骼爆出一串火花，整条腿直接卡死在原地。
“你他妈有病？”她吼，“我不走就是不走！”
“你不走证据也带不出去。”他喘了口气，抬手抹掉嘴角渗出的一丝血，“孢子已经进系统了，再拖三分钟，整个观测站都会变成母巢的培养皿。”
主控室的墙突然裂开一道缝，蓝色雾气喷涌而出，天花板上的灯管接连炸裂。程知遥被热浪掀得后退一步，仓仔在她脑子里尖叫：【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影噬活性｜建议立即撤离】
“闭嘴！”她低喝，又看向姜明川，“那你呢？你就打算在这等死？”
“我没打算活着回去。”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机械心脏位置，那里已经开始发出不正常的嗡鸣，“从我发现自己记忆是假的那天起，我就不是‘人’了。但你是。”
他忽然抬起还能动的左手，一把扯下仍在运转的机械义眼。接口处拉出几根带血的线路，蓝光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
“拿着。”他用力一抛，义眼划过半空精准落在逃生舱控制台的插槽里，“这是唯一能启动核心的钥匙，别浪费。”
程知遥愣住。
“用这个启动核心！别回头！”他声音比刚才大，带着命令的语气。
她想冲过去，可脚刚动，姜明川就按下腰间的某个按钮。逃生舱的自动锁闭程序瞬间激活，厚重的合金门开始缓缓合拢。
“你疯了！”她扑到门缝前拍打控制面板，“开门！给我开门！”
系统提示音冷冷响起：【外部指令已切断｜内部程序独立运行】
她转头看向外面，透过越来越窄的缝隙，看见姜明川背对着她站在主控室中央。他的机械心脏部位亮起高频蓝光，一闪一闪，像某种倒计时。
“仓仔！”她喊，“能不能黑进去？强制停止关门？”
【不行】仓仔回应，【权限已被锁定，外部操作无效】
“那就给我找个锤子！我要砸出去！”
【宿主，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启动控制台】仓仔的声音难得没有调侃，【他不是让你逃，是让你活下去】
程知遥咬住嘴唇，指甲抠进掌心。她看着那道缝隙只剩下一掌宽，姜明川的身影几乎完全被黑暗吞没。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轻轻挥了一下。
然后门关死了。
舱内瞬间安静。
她跌坐在地，盯着控制台上的机械义眼。插槽周围已经开始发热，屏幕闪烁几下，跳出一行字：
【生物密钥识别成功｜启动倒计时：90秒】
她没动。
直到耳边传来仓仔的提醒：【检测到高能反应聚集｜推测目标为机械心脏过载引爆】
她猛地抬头。
透过逃生舱侧面的观察窗，她看见主控室爆发出一团刺目的蓝光。那光不像爆炸那样扩散，而是向内收缩，形成一个短暂的光球，将所有蔓延的孢子雾气强行压回墙体裂缝。
冲击波让整个观测站震动，逃生舱的固定支架发出金属扭曲声。但她清楚地看到，在那一瞬的强光中，姜明川依旧站着，背影笔直，像一根钉死在废墟里的桩。
“……你傻不傻。”她低声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紧了控制台边缘，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来。她慢慢爬起来，走到控制台前，伸手按在启动键上。
屏幕跳转：
【核心启动程序加载中……】
【需要输入情感共鸣词以完成最终验证】
她顿了一下。
想起他在浮岛崩塌时说的话，想起他把发卡塞回她口袋的动作，想起他第一次叫她名字时的样子。
她张了口，声音很轻：“信你。”
系统滴了一声。
【验证通过｜核心启动中】
逃生舱轻微震动，底部引擎开始预热。头顶的导航屏亮起一条红色航线，终点指向现实世界的废弃天文台。
她靠着控制台坐下，把机械义眼从插槽拔出来抱在怀里。金属外壳还有余温，像是刚从身体里取出来那样热。
外面的蓝光消失了。
主控室彻底陷入黑暗。
她没再看第二眼。
手指在仓库口令栏快速输入：“老子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放弃两个字。”
【吐槽值达标，空间折叠仓库解锁】
她把机械义眼收进去，又取出防爆胶膜和冷却贴，贴在左臂发烫的疤痕处。皮肤下的黑线还在缓慢移动，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屏幕上跳出新提示：
【隔离力场崩溃｜环境稳定性归零】
【观测站结构损毁率97%｜预计完全解体时间：3分12秒】
她盯着数字一点一点往下掉，呼吸平稳下来。愤怒没有消失，只是被压到了更深的地方。现在她只想做一件事——
把这份数据，带出去。
引擎轰鸣声逐渐增大，逃生舱的固定锁逐一弹开。导航系统自动校准轨道，准备脱离观测站残骸。
她最后看了一眼观察窗方向。
漆黑一片。
没有声音。
她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
但她还是把它放上了起飞操纵杆。
推进器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