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连着好几天没敢让宝儿靠近讲经堂方圆百米。他宁可把她关在小屋里玩草梗,或者自己去挑水劈柴时把她拴在腰带上看着,也绝不再去碰那“是非之地”。
那天的经历像场噩梦,他现在路过讲经堂那一片都觉得后脖颈发凉,系统时不时就给他来一下微弱的“警惕”提示,搞得他神经衰弱。
可他躲着,事儿却没躲着他。
这天下午,他正吭哧吭哧在溪边刷洗一大堆内门弟子的练功服(新安排的破活儿),宝儿在旁边蹲着戳水坑里的蝌蚪玩。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带起的风都刮到了林闲脸上。
林闲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是那天在讲经堂里的一个内门弟子,好像叫李瀚,平时有点闷,修为卡在炼气中期好久没动静了。此刻这人两眼放光,脸上激动得发红,呼吸都带着喘,直勾勾就奔着他旁边的宝儿来了。
“小师妹!小师妹!”李瀚声音都变了调,冲到宝儿面前,差点没站稳。
宝儿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树枝掉水里,仰起小脸,茫然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脸很红的大哥哥。
林闲魂飞魄散,扔下刷到一半的衣服,湿漉漉的手就往身上抹,一个箭步窜过去,差点滑进溪里,慌忙挡在宝儿身前,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李…李师兄?您…您找宝儿有事?”
他心脏咚咚狂跳,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念头:兴师问罪?觉得宝儿那天胡言乱语冒犯了?还是玄璜长老又有什么新花样?
李瀚根本没看林闲,眼睛还死死盯着宝儿,激动得语无伦次:“通了!我通了!小师妹!多谢!太感谢你了!”
林闲:“……啊?”
他懵了。
通了?什么通了?下水道吗?
李瀚猛地吸了口气,像是才看到林闲,一把抓住他湿漉漉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林师弟!你妹妹!真是…真是神了!”
林闲被他晃得头晕,胳膊被抓得生疼,心里更慌:“不…不是…师兄您慢慢说,什么…什么神了?宝儿她就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是那天!讲经堂!”李瀚眼睛瞪得溜圆,“长老问那个‘意动而气不僵’!小师妹说的!‘气气自己跑’,‘不要拦’,‘堵住了揉一揉’!”
林闲头皮发麻,果然是因为这个!他急得快冒烟了:“童言无忌!师兄!那都是小孩子瞎说的!当不得真!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她懂什么修炼啊!”
“不!不是瞎说!”李瀚猛地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我回去想了三天!就是‘揉一揉’!我以前太刻意了!总想着强行引导,反而把经脉堵得更死!我就试着…试着放松,像揉面一样,意念轻轻‘揉’过去…就刚才!一下子就通了!困扰我半年的瓶颈!破了!”
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又要去够宝儿:“小师妹!你一定是…一定是…”
林闲吓得魂飞魄散,死命拦着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巧合!绝对是巧合!师兄!她就是蒙的!瞎猫碰上死耗子!真的!您修为精进是您自己厚积薄发!跟她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您可千万别谢她!她受不起!”
他恨不得把李瀚的嘴堵上。谢?这要是坐实了,还了得?
宝儿被这两人拉拉扯扯搞得有点害怕,缩到林闲腿后面,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小声说:“哥哥…怕…”
李瀚看到宝儿害怕的样子,愣了一下,狂热的神色稍微褪去一点,但眼神里的感激和惊异半点没少。
他看看吓得脸色发白的林闲,又看看躲起来的小不点,似乎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但还是难掩激动:“林师弟,我懂,我懂!低调!要低调!你放心,我绝不外传!但这份情,我李瀚记下了!”
说完,他像是怕林闲再推辞,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不由分说塞进林闲湿漉漉的手里:“一点谢意!给师妹买点零嘴!”
不等林闲反应,他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林闲捏着那还有点温乎的小布袋,里面显然是几块灵石。他僵在原地,只觉得那布袋烫手得要命。
完了。这下更说不清了。
他低头看看还抓着他裤腿的宝儿,小脸上全是懵懂。她又看看哥哥手里突然多出来的小袋子,眨巴着眼:“糖?”
“糖你个脑袋!”
林闲差点鸟语花香脱口而出,最终只是无力地垮下肩膀,把那袋烫手山芋飞快塞进怀里,警惕地四下张望。
还好,溪边暂时没人。
但他这心,刚放下去一点,又立刻提得更高了。
李瀚说是说不外传,可他那激动劲儿,能瞒得住谁?
果然,没过两天,风言风语就在一部分底层弟子中间悄悄传开了。
“听说了吗?杂役处那个小丫头,有点邪门!”
“哪个?”
“就那个!长得挺好看,整天跟着她哥那个!前几天讲经堂,她随口说了几句,李瀚师兄卡了半年的瓶颈就突破了!”
“真的假的?那么神?”
“李师兄亲口承认的!虽然没明说,但那意思就是得了那小丫头的‘点拨’!”
“点拨?一个奶娃娃?开什么玩笑!”
“啧,说不准……万一是那种……道童转世?灵慧天成?听说有些大能转世就这样的……”
“越说越玄了……”
这些话断断续续,总能飘进林闲耳朵里。他每次听到都头皮发麻,恨不得冲上去捂住那些人的嘴。他拼命想解释,说那是巧合,是误会,可根本没人信,反而觉得他是在故意遮掩,更加坐实了“神秘”的猜测。
他甚至发现,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弟子,看宝儿的眼神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不再是单纯的看小孩或者轻视,而是带上了点好奇,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和探究。
林闲要疯了。这比他预想的最坏情况还要坏!
这流言也传到了另一个人耳中。
赵明月正在自己的练功房里擦拭长剑,听到心腹女伴当笑话一样说起这事,手上动作一顿。
她俏脸寒霜,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眼里全是讥讽和不屑。
“道童转世?灵慧天成?”她嗤笑一声,声音尖利,“一个杂役带来的野种,也配?装神弄鬼的把戏!”
她想起那天在讲经堂角落,那个小丫头片子玩头发流口水的蠢样,还有那个杂役哥哥吓得快尿裤子的怂包相。
就这?也能点拨人突破?
肯定是那个叫李瀚的废物自己走了狗屎运,偏偏碰上那小丫头胡说八道,就把功劳按她头上,真是蠢得可以!还有那些以讹传讹的白痴!
她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也配在内门博取关注?甚至被传成什么“道童”?
简直是笑话!是对他们这些正经内门弟子的侮辱!
她啪一声将长剑归鞘,眼神冰冷。
“去,”她对身边的跟班吩咐,“给我仔细查查那对兄妹的底细,尤其是那个小丫头,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倒要看看,这装神弄鬼的戏码,能演到几时!
林闲正提心吊胆地给一片灵田除草,突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背没来由地窜起一股寒意。
他直起腰,不安地四下看了看。
田埂边,宝儿正追着一只蝴蝶跑得欢快,小脸红扑扑的,笑得咯咯响,完全不知道新的麻烦,已经在路上了。
林闲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又吱呀地响了一声。
他总觉得,好像被什么更麻烦的东西,给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