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昀初讨厌医院。那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走廊里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还有病人家属脸上挥之不去的愁云惨雾——这一切都让他喘不过气。
但凡家庭医生能处理的病症,他宁可忍着也绝不踏入医院半步。
而最令他难以启齿的是,那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八岁那年,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在急诊室冰冷的抢救台上,一点点失去体温。监护仪上那条化为直线的绿色轨迹,成了他余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有病就要去医院啊!” 苏雪晚急得直跺脚。
贺昀初气定神闲地靠在车门上:“ 我嫌麻烦。”
“您家里就没别人能照顾了吗?” 她咬牙切齿地问。
他忽然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轻点额角的创可贴:“有是有。不过……” 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你照顾伤者倒是很专业。”
“况且,” 他忽然正色,“作为事故第一目击者,若后续需要配合调查……” 指尖在西装袖口轻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留在我身边最稳妥。”
苏雪晚一时语塞。明明每个字都合乎逻辑,可拼在一起怎么听都像是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贺昀初单手插兜,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过了今晚,若一切无恙,你随时可以离开。”
达叔在后视镜里目睹全程,不禁摇头叹息。
他家总裁分明是担心肇事者找她麻烦,可这话从那张薄唇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像别有用心。
苏雪晚攥着手机犹豫良久,终于给贾以沫发去消息:「以沫,我遇到车祸了,但别担心,我没事。有些后续要处理,今晚别等我。记得处理伤口。」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又补发一条:「最晚22点前会联系你。如果失联,就到帝景别墅区28号找我。若找不到……立即报警。」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锁屏。安全第一,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陌生环境里,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苏雪晚刚跟着男人走出两步,脚底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倒抽一口冷气,这才想起救他时自己的脚……
贺昀初回头时,发现身后的女人步伐越来越慢,正一瘸一拐地走着,秀气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才意识到她的脚应该是在救他的时候也受伤了。
苏雪晚正低头查看的时候,身体突然腾空而起。贺昀初直接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动作强势得不容反抗。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她像只炸毛的猫儿般挣扎。
“你是不是傻?”贺昀初声音陡然沉了下来,“自己有伤也不处理,你是想要你的脚废掉是吗?”
感受到怀里人还在扭动,他手臂收紧,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你要是不想滚下去,就老老实实待在我怀里。”
苏雪晚瞬间僵住,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以免不小心坠落。
她其实很怕疼的。小时候抵抗力不好,每次打屁股针或者打点滴她都会疼得哭出来。只是长大了,她就学会了忍,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客厅里,云姨和张管家看到贺昀初额角贴着创可贴,怀里还抱着个把脸埋得严严实实的姑娘。连忙快步迎上前,急切地问道,“先生,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姨,去取医药箱。” 贺昀初脚步未停,声音压得极低,“ 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往外传。”
“好的,先生。”
云姨心领神会地欠身。在贺家伺候了十余年,她太清楚什么该看、什么该问——主家的私事从不多嘴,不该听的绝不入耳,这条规矩早已刻进骨子里。
贺昀初将她轻放在真皮沙发上,单膝跪地,修长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扣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这个姿势让苏雪晚瞬间烧红了耳尖。她慌忙按住他的手背,“我……我自己来!”
毕竟脚踝,她认为,还是较为私密的地方。在豪门世家规矩里,这分明是越界的亲密。
男人却置若罔闻。脱下高跟鞋,将那已经被血迹浸染的轻薄丝袜轻轻剥脱。
当沾血的丝袜被缓缓剥离时,粘连的伤口让苏雪晚倒抽冷气:“疼……!” 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贝齿死死咬住下唇。
“现在知道疼了?” 贺昀初声音沉了几分,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他捏着镊子,小心拨开伤口,“不处理会引起破伤风的,有一小块玻璃残渣留在里面,再忍一忍……”
别墅客厅内传来苏雪晚压抑的痛呼和抽气声。
贺昀初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消毒喷雾触及伤口时,他明显感觉到掌心的玉足猛地瑟缩。
他用纱布覆盖伤处,缠绕绷带的手指灵活得不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