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观察室的日子,是一种被精密计算的停滞。时间被拉长,切割成一次次的身体检查、能量扫描和看似随意的“访谈”。陈博士再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不同领域的“专家”,他们的问题细致入微,从葬兵渊岩壁的矿物成分到忘川河水的能量频谱,试图从我脑中榨干镇魔司遗迹的每一寸细节。
我像一本被强行摊开的书,任人翻阅。但我知道,最重要的几页,关于蟠龙佩的真正核心以及鬼门十三针的完整传承,我必须死死捂住。这是我仅存的、也是最重要的筹码。
身体的恢复缓慢得令人绝望。官方的特效药稳住了我崩溃的生命体征,却无法弥补本源和魂力的巨额亏空。那种空虚感,如同一个被凿穿的水缸,再细微的水流也无法留存。我尝试着按照传承法门导引气息,却如同在沙漠中挖掘甘泉,收获寥寥。
然而,在我几乎放弃,认为蟠龙佩也将因我的衰弱而沉寂时,它却在我心口处,散发出了一缕与众不同的暖流。这暖流并非滋养我的经脉,而是如同一个极其精密的能量滤网,悄无声息地捕捉、提纯着那些注入我体内的药力,将其中最为精粹的一丝生命能量剥离出来,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浸润着我干涸的丹田与识海。
它在自行护主!它在利用外来的“资源”,为我争取一线生机!这个发现让我精神大振。我立刻收敛所有心神,不再尝试主动修炼,而是将全部意识沉入体内,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引导着这股微弱的暖流,如同呵护风中残烛。
几天后,陈博士再次出现。他手里拿着一份报告,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林先生,你的恢复速度……低于我们的模型预测。”他开门见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但你的生命磁场稳定性,却超出了预期。很有趣的现象。”
我心中凛然,表面却不动声色:“陈博士,本源耗损不是外伤,没那么容易恢复。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
陈博士不置可否,将报告放在床边:“关于石猛先生的初步评估结果出来了。”
我立刻坐直了身体,心脏收紧。
“他的血脉活性极高,远超记载中的案例。魔气侵蚀度在可控阈值内波动,但极不稳定。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反应,“我们发现,他的血脉深处,存在一种古老的‘信息烙印’,类似于……某种坐标,或者,召唤阵的基片。”
坐标?召唤阵?我瞬间联想到了黑煞教想要唤醒“源初魔念”的企图!石猛的血脉,难道不仅仅是钥匙,本身还是……一个信号发射器?
“这意味着什么?”我声音干涩。
“意味着他很重要,也很危险。”陈博士语气平淡,“我们需要他配合,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这或许能帮助我们理解‘源初魔念’的本质,甚至找到彻底净化或封印它的方法。”
“研究?像对待小白鼠一样?”我无法抑制语气中的怒意。
“这是为了更多人的安全。”陈博士的回答冰冷而程序化,“当然,我们也需要你的配合,林先生。你那种独特的‘针灸技艺’和气功,对于稳定他的状态,似乎有奇效。我们希望你能够参与后续的‘协同稳定方案’。”
图穷匕见。他们看中了石猛的研究价值,也看中了我能“安抚”或者说“利用”石猛的能力。
“如果我不配合呢?”我盯着他。
陈博士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怜悯的表情:“林先生,你们没有太多选择。外面的世界并不平静。幽冥堂的残余,以及其他可能被遗迹波动吸引来的势力,都在活动。这里,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只有在这里,你们才能获得关于‘源初魔念’和镇魔司的一手信息,这对于你们……或者说,对于你将来可能要做的事情,至关重要。”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插入了我心中的锁孔。他几乎是在明示,他们知道得更多,并且愿意用这些信息,来换取我们的“合作”。
这是一场交易。我们用自由和配合,换取暂时的安全和至关重要的情报。
“熊坤呢?”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遗体检查已完成。我们可以安排火化,骨灰可以交给你们。这是我们现在就能提供的……诚意。”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脑海中闪过熊坤倒下的身影,石猛血红的眼睛,韩立的怒吼,苏浅浅的泪水……
“我需要见石猛,还有我的同伴。”我最终开口。
陈博士点了点头:“可以安排。希望你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他离开后,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和冰冷的仪器。筹码已经摆上桌面,棋局已经开始。我们这些刚从古老棋盘中挣扎出来的棋子,似乎又落入了一个更庞大、更现代的棋局之中。
而这一次,我们不能再只靠勇气和蛮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