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聘迎上母亲的目光,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却异常执拗:“母亲,府医固然要好,但蓁蓁的医术......您也是知道的,或许......或许她能有别的法子。宋将军是大哥的左膀右臂,于公于私,我们都该竭尽全力。”
老太君看着女儿异常苍白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终是点了点头,对管家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多派几个人,分头去找,务必尽快请二少夫人回来!”
“是!是!”
管家连忙应下,匆匆跑去安排。
陆聘看着管家远去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被抬往后院的那副担架,手指冰凉,心中一遍遍的祈祷着。
宋彦成,你坚持住......
管家派出的家丁一路快马加鞭,幸运的在城门口附近就遇到了正欲回府的陆寒舟与林蓁蓁的马车。
听闻府中急事,两人也没多问,一路风风火火的赶了回去。
马车刚在府门前停稳,林蓁蓁便提着裙摆跳下车,也顾不上仪态,径直朝着喧闹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陆寒舟紧随其后,面色沉重。
一进客房,浓重的血腥味和金疮药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心头一紧。
府医正在一旁擦汗,显然是刚刚进行了一轮初步处理,但面对如此重伤,他显得束手无策,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奈。
老太君坐在外间,捻着佛珠,眉头紧锁。
而陆聘则站在床边,脸色比床上昏迷的人好不了多少,双手紧紧绞着帕子,指节泛白。
“蓁蓁!寒舟!你们可算回来了!”
老太君见到他们,像是看到了主心骨。
“祖母。”
林蓁蓁匆匆行礼,目光直接投向床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情况如何?”
府医连忙上前,快速而简要地说明了伤势。
“二少夫人,宋将军身中三箭,一箭距心脉仅寸许,最深。背后有一处极深的刀伤,几乎见骨。失血过多,脉象极其微弱......老夫已尽力止血包扎,但......但伤势太重,恐怕......”
他摇了摇头,未尽之语显而易见。
这也不能全怪他,他不过一个府医,拿手的也不过是日常的小毛病。
像这么重的刀剑伤势,他还真没多少把握。
陆聘在一旁听着,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猛的打断府医的话,声音有些尖利,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强硬。
“恐怕什么?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林蓁蓁,你既然回来了,就赶紧给他治!需要什么药,我去跟母亲拿!库房里还有一支百年的老山参,我这就去取来!”
她这话说得又快又冲,甚至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与她平日那副冷淡疏离,说话总带刺的模样大相径庭,透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慌乱和急切。
林蓁蓁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但此刻救人要紧,她也顾不上细究。
“好!麻烦您尽快取来参片,先给他含在嘴里吊着气。府医,劳烦您做我的副手。热水、剪刀、干净布匹、还有我药箱里的烈酒,全部备齐!快!”
她的指令清晰果断,下人们立刻按照她的吩咐忙碌了起来。
林蓁蓁洗干净了手,打开她那个特制的药箱,里面除了各种药材,还有她让铁匠特意打制的几套小巧的刀具,镊子和缝合针线,都用烈酒反复浸泡消毒过。
她先让陆寒舟帮忙,小心翼翼的剪开宋彦成身上已经被血浸透的破烂衣衫,露出狰狞的伤口。
箭矢还嵌在肉里,尤其是胸口那支,位置凶险万分。
府医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惊肉跳。
却见林蓁蓁面色沉静,眼神专注,没有丝毫畏惧。
她先仔细检查了箭簇的走向和深度,然后利落地用特制刀具扩大创口,动作又快又准,避开重要的血管,手指稳得不可思议。
“镊子。”
她伸出手,府医连忙将消过毒的镊子递上。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夹住箭簇末端,手腕巧妙用力,伴随着极轻的“噗”一声,那支致命的箭矢被顺利拔出,带出一股暗红色的血液。
林蓁蓁立刻用准备好的药棉按压止血,另一只手迅速撒上特制的止血生肌粉。
整个过程中,她的手法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种奇特的美感,完全不像寻常郎中的处理方式。
府医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行医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清创手法,那缝合伤口用的弯针和羊肠线,更是闻所未闻。
只见她飞针走线,将那可怕的伤口如同缝补衣物般仔细对合,虽然看起来依旧可怖,但显然比单纯包扎更利于愈合。
陆聘此时也取来了老山参,亲自切了薄片塞入宋彦成口中。
她站在一旁,看着林蓁蓁专注的侧脸和那双稳定操作的手,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被一一处理,看着宋彦成因为疼痛即使在昏迷中也渗出的冷汗,她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烤,一阵阵发紧发疼。
她想说点什么,想嘲讽这男人平时看着结实,原来也是肉做的,也会伤得这么重,但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沉默和苍白的脸色。
处理完箭伤,又是背后那道深刻的刀伤。
清创、缝合、上药、包扎......
林蓁蓁全程高度集中精神,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陆寒舟默默在一旁为她擦拭。
时间一点点过去,整整两个多时辰,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器械碰撞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当最后一道伤口被妥善处理包扎好,林蓁蓁终于直起腰,长长吁了一口气,接过陆寒舟递来的温水一饮而尽。
“怎么样了?”
陆聘第一个冲上前,声音干涩的问道。
林蓁蓁擦了擦汗,虽然疲惫,但语气带着一丝欣慰:“命暂时保住了。箭矢和刀伤都处理好了,没有伤到根本,但失血太多,后续会不会引发高热,伤口恶化,还得仔细观察。接下来这几天是关键。”
她脑子里盘算着破伤风或者细菌感染的概率,但是没有任何把握,只能希望老天爷能怜悯一下他。
听到这话,陆聘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踉跄了一下,幸好及时扶住了床柱才没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