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低头捣鼓了一阵手机。
在分享了今日份快乐后，手机很快就没电了。
手机关机之后，女人抬头看向车窗外。
“咦！”
这不是公交车原本的线路。
那些熟悉的街景并没有出现在女人眼中。
404的路线改了吗？
竟然转进了殡仪馆后方的道路上。
女人满脸疑惑的看向车窗外。
公交车借道，其实不是一件多罕见的事情。
积水、修路，事故……
城市内有很多原因都会让公交车暂时改道。
属实没必要大惊小怪，只要这趟车能把她送回家就好。
似乎想到了什么。
张丽转头看了看车上的其他乘客。
车厢的最后一排坐着个身穿运动服的学生。
学生低着头，书包抱在怀中。
车内光线不明，只能看到学生架在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
中间位置，一个孕妇独自坐着，穿着宽松的碎花裙子，一只手一直轻轻搭在隆起的腹部，缓慢地、一下一下抚摸着。
张丽皱起了眉头，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孕妇的老公死了吗？
怎么能让一个孕妇独自搭乘深夜的公交车。
遇到这样漠不关心的男人，不要也罢。
在孕妇斜后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再往后一排，靠过道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工装的男人。
男人的脚边放着一个帆布工具袋
袋口没有完全合拢，露出一截木头手柄，看形状，像是一把锤子。
张丽深深吐出一口气。
扭头看向前方，司机的后方，坐了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
没有人因为车辆改道发出质疑声。
只要车上有人。
无论路线怎么改道，女人都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
车开得很慢，晃晃悠悠，不像是在平坦的道路上行驶。
殡仪馆后面的街道有这样破烂吗？
对此，张丽并不清楚。
没事的时候，谁也不会关注殡仪馆周边的道路。
窗外的景色开始流动。
车辆在经过殡仪馆之后，张丽就发现不对了。
城市街边的招牌，道路两边的路灯，街道绿化带……
全部消失了。
窗外掠过的，是成片模糊的黑影。
像是茂盛的荒草，又像是低矮的，没有灯光的建筑轮廓。
偶尔有一两棵歪斜的干枯大树，鬼影似的闪过。
更远的地方，只有沉甸甸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女人的心一点点提了起来。
攥着背包带子的手心开始冒汗。
很不巧的，她把手机又掏了出来，尝试着开机。
可是，电量耗光的手机，无论她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张丽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下一站，只要停车，她就下车。
刚刚捡了一百元钱，打车也不是不行。
这省钱却改道的公交，她不坐了。
可公交不再靠站，只是固执地、摇摇晃晃地向着那片未知的黑暗深处驶去。
车内太安静了。
除了车行的噪音，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风声，甚至没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张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车内乘客。
带着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审视和不安。
她突然想起来。
上车之前，有人狠狠拉扯了她一把。
可当时回头的时候，站台上并没有其他的人。
那么，那个紧跟着她上车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站台上的呢？
张丽的眼神有些闪烁。
最后一排那个学生，他穿的校服，宽宽大大，颜色洗得发白。
在女人的记忆里，这种款式的校服，她上中学时流行过。
后来早就改版了。
后排男生身上穿的校服，至少是二十年前的样子。
男生一直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张丽的视线慢慢移向孕妇。
孕妇身上碎花裙的下摆，垂在小腿的附近。
车厢地板是深色的看不清楚。
但张丽此刻注意到，孕妇座位下方的地面，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暗一些。
像是洇湿了一块。
她屏气凝神定睛细看，几滴深色的液体，正从孕妇的裙角渗出。
缓慢地，拉成一条细细的线，然后无声地滴落在地板上。
“滴答！”
间隔几秒，又是一滴。
那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近乎黑色。
寒意猛地窜上背脊，张丽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她几乎是坚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孕妇身后那个闭目养神的老人。
老人穿着黑色的纯棉套装，双手交叠，姿态安详。
他的手腕从袖口露出来一截。
就在那皱巴巴的皮肤上，套着一个白色的、塑料环一样的东西。
女人眯起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她见过这样的衣服，也见过同样的手环。
殡仪馆里，标记尸体的遗体识别环！
如果距离再近一些，她肯定就能看到手环上的数字编号。
一个可怕的念头擒住了她。
这趟公交车不是回家的车。
车上的这些人……都不对劲。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必须下车！立刻！马上！
张丽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带得背包砸到椅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她踉跄着冲向车厢前部。
抓住冰凉的金属扶手，朝着司机模糊的背影喊道：“停车！师傅！停车，我要下车！”
然而，司机毫无反应。
依旧是一个凝固的剪影。
公交车速度丝毫未减，扎进更浓的黑暗里。
“停车啊！开开门！我要下车，放我下去。”
女人用力拍打驾驶位旁边的护栏，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变调。
就在这时，坐在司机后的大胡子男人抬头看向她。
“嘘！安静！”
男人抬起右手，一根手指竖在嘴巴前方。
“你再瞎嚷嚷，他们就该醒来了。”
张丽身体发颤，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醒来？
什么东西醒来？
不！这个世界没有鬼！
肯定是加班太累，她在车上睡着了，这一定是她的梦境。
哈哈哈！
怎么做了这样恐怖的梦。
车厢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一直存在的那股凝滞感，被女人的尖叫声打破。
一种冰冷黏腻的注视，从背后爬了上来。
张丽抓着扶手，浑身僵硬，极慢极慢地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