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听到声音，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头来。
她的脸晒得黝黑，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一滴，啪嗒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眼睛倒是亮得很，像山涧里的清泉，带着点怯生生的警惕，却又透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韧劲。
看到张浩身上干净的衣服，还有他身后一群陌生的大人，小姑娘往后缩了缩，手紧紧抓着编织袋的带子，小声回答：“哥哥，我……
我这里面都是橘子，要去镇上卖。”
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点山里孩子特有的口音，每个字都咬得很认真。
陆雨蝶也跟着走过来，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小妹妹，你这袋子橘子看着不轻呢，一个人背去集市，要走多久啊？”
“不远，就一个钟头。”
小姑娘说着，挺了挺背，像是在证明自己能行，“以前都是爷爷陪我去，现在他腿疼，走不动路了，我就自己去。”
“那你家里人呢？”
张浩的目光落在她磨破的鞋跟上，那里露出了一小截脚趾，沾着泥土。
提到家里人，小姑娘眼里的光暗了暗，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编织袋上的缝隙：“爸爸……
去年上山砍柴，摔下去了，没了。
妈妈……
妈妈后来就走了，跟别人去城里了，没回来过。
现在就我跟爷爷，爷爷他……
咳得厉害，药钱贵，我得自己挣学费，还得给爷爷抓药。”
她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的难过。
张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涩。
这么小的孩子，本该在学堂里念书，在爹娘怀里撒娇，却要背着沉重的担子，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去卖橘子，只为了挣那点学费和药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指着编织袋问：“小妹妹，你的橘子怎么卖呀？”
“五毛……五毛一斤。”
小姑娘说着，抬头看了看张浩，又赶紧低下头，“这橘子是我自己上山摘的，甜着呢，没打药。”
“五毛一斤？”
杨妮在一旁听得咋舌，“这么便宜？
城里超市里的橘子，少说也得两三块一斤呢。”
小姑娘腼腆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俺们这儿的橘子多，大家都这么卖。
一天卖个几十斤，能攒几块钱，积少成多，慢慢就够了。”
“能给我一个尝尝吗？”
张浩问道。
“嗯！”
小姑娘立刻点头，小心翼翼地从编织袋里掏出一个橘子。
那橘子个头不大，表皮上还有几个小小的斑点，显然是没经过挑选的。
她用袖子擦了擦橘子皮上的灰尘，才递过来，手心里沾着的橘络还没来得及擦掉。
张浩接过来，橘子带着点山风的凉意。
他剥开皮，橘瓣饱满得像是要炸开，金黄的果肉上裹着薄薄的白络，清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掰下一半放进嘴里，汁水立刻在舌尖爆开，甜中带着一点点微酸，清爽得很。
“真甜。”
张浩由衷地赞叹道。
听到夸奖，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亮，脸上露出了点开心的神色。
“小妹妹，”张浩看着她，认真地说，“你这些橘子，我全要了，不用去镇上了。”
说着，他假装在口袋里摸索，实则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沓崭新的钞票，是十张一百的，递了过去：“这些钱给你，不用找了。”
“不行！”
小姑娘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摆手的动作又急又快，“大哥哥，我不能要这么多钱！
爷爷说了，做人要本分，不能多拿别人的钱，那是不道德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像是一株迎着风的小草。
张浩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样贫困的环境里，还能坚守着这样的道理，这孩子的爷爷，一定是位可敬的老人。
“好，听你的。”
张浩收回那一千块，笑着说，“那你称称看，这些橘子一共多少斤，该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
小姑娘这才放下心来，从编织袋侧面的小口袋里掏出一杆小小的杆秤，那秤杆都磨得发亮了，显然用了很久。
她费力地把编织袋拖到一块平整的石头边，解开绳子，拿出几个橘子放在秤盘里，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我帮你。”
刘菲菲看她吃力，伸手想去帮忙。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小姑娘摇摇头，咬着牙把袋子里的橘子倒出来一小半，一点点往秤盘里放，眼睛盯着秤星，生怕称错了。
称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所有橘子都称完，小脸涨得通红，喘着气说：“一共……一共三十斤，三十乘五毛，是十五块钱。”
十五块钱。
就为了这十五块钱，这个十岁的小姑娘，要背着三十斤重的橘子，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再在镇上守大半天，或许还会遇到挑剔的顾客，被压价，被嫌弃。
张浩从钱包里抽出15张一元纸币的现金，递到她手里。
纸币很新，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用手指捻了捻，然后认真地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按了又按，像是在存放什么稀世珍宝。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对着张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笑容很干净，像雨后的天空，驱散了之前所有的怯懦和沉重，让她看起来终于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谢谢哥哥。”
“不客气。”
张浩也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头发有点扎手，显然很久没好好梳理过，“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小梅。”
小姑娘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梅花的梅。
爷爷说，梅花不怕冷，能在冬天开，让我也学梅花，不怕难。”
“小梅，好名字。”
张浩点点头，心里做了个决定。
山间的风裹着草木的清香，拂过小梅汗津津的额头。
张浩看着她背上那道深深的肩印，轻声问道：“小梅，能带我去你们学校看看吗？”
小梅愣了一下，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大哥哥，学校在山下呢，走路要一个多钟头。
那边都是陡坎，没有桥，得绕着河走，有时候下雨，河水涨起来，还得等好几天才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