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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了化神魔帅那令人窒息的追杀,墨尘渊驾驭着青冥剑,载着众人如同一道疲惫却不敢停歇的流光,在幽魔渊外围复杂险恶的地貌中疯狂穿梭。直到确认后方再无那道阴冷恐怖的魔识锁定,又寻得一处被巨大骸骨与嶙峋怪石掩盖的、相对隐蔽的天然石窟,众人这才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弦骤然松弛,几乎是瘫软着落了进去。

“噗——”

刚一落地,墨尘渊便再也压制不住,又是一口瘀血喷出,脸色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硬抗化神魔帅一击,哪怕只是余波,也几乎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和经脉。他立刻盘膝坐下,取出丹药服下,闭目全力调息,青龙灵力微弱地环绕周身,修复着严重的伤势。

凌波情况稍好,但强行燃烧元婴本源施展“玄冰葬”,也让她元气大伤,冰蓝色的灵力光泽黯淡,她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默默运转功法,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清冷的眸子,依旧警惕地留意着石窟外的动静。

楚景耀、文鸿与紫芜三人虽也经历了一番恶战和逃亡,但三人合力,又有文鸿阵法周旋,紫芜丹药支持,伤势相对较轻。此刻无需多言,文鸿迅速在石窟入口布下数层隐匿与防御阵法,灵光流转,将内外气息彻底隔绝。楚景耀则放出几缕精纯的朱雀火灵,化作微小的火雀,悄无声息地潜伏在石窟外围的岩石缝隙与阴影中,充当警戒的耳目。紫芜则立刻来到墨尘渊和凌波身边,先是仔细检查了墨尘渊的伤势,喂他服下珍藏的保命灵丹,又以精纯温和的木系灵力和麒麟祥瑞之气助他疏导澎湃药力,稳定伤势。随后又来到凌波身旁,递上专门温养神魂、弥补本源的“蕴神丹”,助她缓缓恢复。

石窟内,一时间只剩下略显粗重的喘息声和灵力流转的微弱嗡鸣。

苏清鸢透支最为严重,首行者传承信息的冲击,以及最后那引动秩序本源的一按,几乎抽干了她新晋元婴的所有力量,连带着神魂都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她软软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仿佛没有。

云璃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挪到女儿身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感受到女儿冰凉的温度和微弱的气息,这位温柔坚韧了半生的母亲,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滴在苏清鸢苍白的脸颊上。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女儿被汗水与血污黏在额前的凌乱发丝,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苏昊也艰难地挪了过来,看着妻女,这位曾经傲骨铮铮的汉子,眼圈通红,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伸出宽厚却布满伤痕的手,紧紧握住了女儿冰冷的手,将那微弱的暖意传递过去。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化作无声的心疼与愧疚。他们被囚禁多年,日夜遭受魔气侵蚀与逼问,身心早已千疮百孔,但所有的痛苦,都比不上此刻看到女儿为了救他们而变成这般模样的万分之一。

在父母温暖而小心翼翼的怀抱中,在自身五灵元婴顽强的自愈能力下,苏清鸢的意识渐渐从一片混沌的疲惫中挣脱出来。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父母那写满了心疼、担忧与泪水的脸庞。

“爹……娘……”她声音沙哑微弱,却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真的……休息一下就好。”

“傻孩子……”云璃的泪水流得更凶,将她搂得更紧,“都是爹娘没用……连累了你……”

苏昊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道:“鸢儿,告诉爹娘,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你……你怎么会……”他的目光扫过正在调息的墨尘渊和凌波,又看向外面忙碌的楚景耀三人,最后回到女儿身上,充满了太多的疑问和震撼。他们被囚之前,女儿还只是他们羽翼下需要庇护的小丫头。如今再见,却已是元婴中期的大能,身负神秘莫测的力量,身边更是聚集了如此多惊才绝艳、一看便知出身不凡的年轻强者,甚至能从化神魔帅手中逃脱!这期间,女儿究竟经历了何等跌宕起伏?

苏清鸢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感受着父亲掌心传来的粗糙与温暖,鼻尖萦绕着父母身上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那些被压抑的委屈、恐惧、疲惫,以及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诉说。声音不高,带着疲惫的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石窟中。不仅说给父母听,也让身旁的同伴们都能听见。这是他们共同经历的故事。

她的讲述,从八岁那年那个血腥的夜晚开始。

“那年……我只有八岁。”苏清鸢的声音带着一丝陷入遥远噩梦的颤抖,“那天晚上,外面突然传来可怕的巨响,整个房子都在震动。爹娘你们脸色大变,急匆匆地把还在睡梦中的我摇醒。”

云璃的呼吸一滞,紧紧攥住了女儿的手,苏昊的拳头也无声地握紧。

“我记得……爹你用最快的速度在我身上点了几下,我感觉浑身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锁住了。然后你和娘把我塞进衣柜后面那个你们早就布置好的、很小很小的隐身阵法里。”苏清鸢的眼中浮现出孩童般的恐惧,“娘你捂着我的嘴,在我耳边飞快地说:‘鸢儿,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绝对不要出来,不要出声!’”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然后……然后你们就冲出去了。我从阵法缝隙里……看到好多穿着黑袍、浑身冒着黑气的人包围了我们的家。他们……他们的眼睛是红色的,好可怕……爹你和他们打起来了,娘你在帮爹,那些光啊,火啊,还有黑色的东西到处飞……”

苏清鸢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无助的小女孩,身体微微瑟缩:“我们的房子……一下子就被炸碎了!木头、瓦片到处乱飞……我听到娘你惨叫了一声……然后,一块很大的碎木头砸了过来,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鸢儿!”云璃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将女儿紧紧搂住,仿佛要弥补当年未能完成的保护。苏昊猛地转过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男儿泪无声滑落。他们至今还记得当年被迫将幼女独自留在危险中的撕心裂肺。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苏清鸢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已经在林婆婆的背上了。她告诉我……我们的家没了,你们……你们也不见了。她只找到了昏迷在废墟里的我……”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父母,“林婆婆心善,她无儿无女,就把我带回了她所在的青云宗,求宗门收留了我。”

“可是……因为我的灵脉被爹你们封印了。”苏清鸢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的了然,“测灵石毫无反应。宗门认定我是‘身无灵脉,仙路断绝’的凡胎肉体。按照宗规,我只能被分配到……杂役房。”

“杂役房……”云璃心疼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嗯,杂役房。”苏清鸢的声音平静下来,但那平静之下,是曾经深不见底的绝望,“从八岁开始,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去后山挑水。那水桶比我人都高,山路又陡又滑,我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浑身总是湿透,冬天河水结冰,还要凿开冰面,手冻得像萝卜一样,全是裂开流血的口子……”

她微微闭眼,继续诉说:“挑完水,要去打扫巨大的演武场,那些师兄师姐修炼留下的残余劲气,经常震得我头晕眼花,胸口发闷……还要去清理炼丹房的废渣,那些炼废的丹药混合在一起,气味刺鼻,有时候吸进去,好几天都恶心想吐,浑身无力……下午要去灵兽园,打扫粪便,准备饲料,那些低阶灵兽脾气坏,我被踢过、咬过,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

“晚上……”她的声音更低了,“别人都在打坐修炼,我只能点着最便宜的油灯,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缝补别人不要的破旧衣物,手指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次,就为了换几块下品灵石,买点最差的米粮……连一件厚实的棉衣都攒不起钱买,冬天只能把所有的单衣都裹在身上,还是冷得发抖……”

苏昊和云璃听着女儿用平静的语气描述着那些非人的折磨,心如同被刀割一般。他们无法想象,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在他们“离开”后,竟过着如此猪狗不如的生活!苏昊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血痕。云璃的泪水早已浸湿了女儿的肩头。

“这还不是最难的……”苏清鸢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的委屈,“最难熬的,是宗里一个叫赵琳的外门师姐。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我不顺眼。她经常会‘不小心’把我刚挑满的水桶踢翻,然后骂我废物,罚我重新挑;她会故意在我打扫干净的路上扔垃圾,然后去管事那里告状,克扣我那本就少得可怜的份例;她会在很多人面前,大声嘲笑我是‘没爹没娘的野种’,是‘宗门的耻辱’……我反抗过,可她有修为,我……我打不过,也没有人会为我一个杂役出头……”

“我的鸢儿……我苦命的孩子!”云璃泣不成声,紧紧抱着女儿,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苏昊猛地一拳砸在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滔天的怒火与悔恨!身为人父,听到女儿曾受过如此欺凌,他却不在身边,这种懊悔与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苏清鸢感受到父母几乎要崩溃的情绪,反而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安抚她。她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语气中终于注入了一丝温暖的光。

“但是,爹,娘,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那些黑暗的日子,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后来,我先是遇到了几个同样在底层挣扎,但心地善良的朋友,我们互相扶持,偷偷分享食物,在寒冷的夜里挤在一起取暖……虽然依旧艰难,但让我觉得,不是那么孤单了。”

“再后来,年纪稍长,我开始有机会接触一些宗门任务,虽然都是最危险、最没人愿意去的采集、探查任务,但也让我在山野间遇到了属于自己的机缘……慢慢地,我发现,我的身体似乎和别人不一样,力气越来越大,恢复得也快,对草木、矿石有一种奇特的感应……我隐约感觉到,爹娘你们的封印,似乎在慢慢松动?” 她看向父母,苏昊和云璃含泪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真正的转折,是我在一次下山历练中。”苏清鸢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她看向石窟中的墨尘渊、凌波、楚景耀、文鸿和紫芜,眼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那一次,我接了一个探查偏远山谷的任务,没想到遇到了强大的妖兽,险些丧命。是尘渊师兄他们正好路过,出手救了我。”

她开始详细描述那初次的相遇,如何被云闲宗的这几位师兄师姐所震撼——墨尘渊的沉稳强大,凌波的清冷卓绝,楚景耀的炽热张扬,文鸿的缜密周全,紫芜的温柔灵秀。他们来自与青云宗齐名的云闲宗,是宗门内备受瞩目的天才弟子,却丝毫没有因为她是青云宗一个卑微的杂役而看不起她。

“他们知道我的处境后,非但没有疏远,反而……待我极好。”苏清鸢的声音带着暖意,“尘渊师兄会默默指点我一些基础的引气法门,虽然当时我灵脉未开,但那些道理让我受益匪浅;凌波师姐看似冷淡,却会在我被刁难时,一个眼神就让那些欺负我的人噤若寒蝉;楚师兄总会找各种理由,塞给我一些他‘用不上’的丹药和灵石;文师兄会帮我分析任务,避开危险;紫芜师姐则像亲姐姐一样,关心我的起居,教我辨认草药……”

“还有七长老,”苏清鸢补充道,带着敬意,“他老人家看似严肃古板,但洞察世事。他或许早就看出我身上有些不同,虽然没有明说,但默许了我去藏书阁翻阅杂书,偶尔在我遇到瓶颈时,会不经意地点拨一句,让我茅塞顿开。是他,让我在青云宗感受到了一丝来自长辈的温暖和希望。”

“是他们,把我从那个泥泞的深渊里彻底拉了出来,让我知道,这世间除了冷漠和欺凌,还有毫无保留的信任、温暖和守护。”苏清鸢的声音轻柔却坚定,“也是因为他们,我才能在一次次历练中,逐步解开封印,觉醒血脉,一步步走到今天,才能来到这里,找到你们。

她的讲述,将那沉重的过往缓缓抚平,最终落在了眼前珍贵的温情与希望之上。

苏昊和云璃听着女儿的讲述,看着眼前这几个眼神清澈、气质不凡的年轻人,心中的悲痛和愤怒,终于被潮水般的感激所取代。他们明白,没有这些孩子,没有那位七长老,他们的鸢儿,或许早已湮灭在青云宗最阴暗的角落,或者在那次魔族袭击后便已夭折。

苏昊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墨尘渊等人,以及虚空(代表未在场的七长老),深深一揖到底,声音沙哑而郑重:“苏昊,云璃,多谢诸位对小女的救命之恩,再造之德!此恩此情,永世不忘!”

云璃也抱着苏清鸢,泪眼婆娑地连连道谢。

墨尘渊立刻侧身避让,沉声道:“伯父伯母言重了,清鸢是我们的同伴,相助是分内之事。”凌波微微颔首,楚景耀挠头憨笑,文鸿和紫芜也连声说着“不敢当”。

诉说了血泪交织的往昔,苏清鸢仿佛完成了一场心灵的洗礼。她知道,休息是短暂的。魔族绝不会善罢甘休,寻找五行印记的道路也必定布满荆棘。但此刻,在这幽魔渊边缘的残垣断壁之下,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与生死与共的友情,便是照亮前路最温暖的光,也是她继续前进的无穷力量。

她轻轻闭上眼,抓紧时间恢复。未来的路,她要和父母,和这些同伴,一起走下去。无论多么艰难。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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