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蝠的尖牙刚擦过源无幽的肩甲,他便听见阵纹深处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咆哮——像是古老的钟鼎被重锤敲响,震得青石板都在微微颤抖。
源无幽握着破魔刃的手一顿,指尖还沾着血蝠的黑血,烫得他掌心发疼。他抬头望去,只见广场中央的玄纹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青石板裂开一道尺宽的缝隙,一只覆着青鳞的巨大兽爪猛地探出来,指甲上还沾着帝陵地宫的潮湿泥土。
“镇陵兽!”萧战的惊呼从身后传来,斩马刀劈向扑过来的血蝠时都失了准头——那是南玄帝陵镇守了千年的上古青鳞犀,鳞片比玄铁还硬,只有帝族血脉才能引动它的灵智。可此刻,这头巨兽的左眼正泛着妖异的红光,显然是被人用咒术魔化了!
“源无幽,没想到吧?”
熟悉的声音从青鳞犀背上飘下来。秦风穿着平南王府的银甲,腰间挂着那把镶红宝石的长剑——上月朝会时他还握着这剑向源无幽敬酒,说“愿为殿下赴汤蹈火”,此刻却坐在镇陵兽的鬃毛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这畜生被天衍宗主的控兽咒封了灵智,现在只听我指挥!”
源无幽的眉峰拧成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暖玉——那枚并蒂莲暖玉此刻烫得惊人,像是苏沐清的手正隔着布料贴在他心口。他想起昨夜苏沐清把玉塞进他手里时,红着眼眶说“要是遇到危险,就把玉贴在伤口上”,于是悄悄把玉攥得更紧。
青鳞犀的咆哮震得雪片都碎了,它甩头撞向源无幽,爪子带起的风刮得他玄衣猎猎作响。源无幽纵身跃起,破魔刃的青光劈向它的鳞片——“当”的一声,火星溅起半丈高,他的手臂震得发麻,青鳞犀的背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白痕!
“殿下小心!”
萧战的斩马刀劈向青鳞犀的后腿,刀身砍在鳞片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青鳞犀吃痛,甩尾抽向萧战,萧战被抽飞出去,撞在石牌坊的柱子上,胸口的银甲凹下去一块,喷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源无幽的瞳孔骤缩,突然把怀里的暖玉掏出来——并蒂莲的纹路在雪光里泛着柔润的光,此刻正烫得他指尖发疼。他想起苏沐清说的“能挡三灾”,于是把玉往破魔刃的刀身一贴——暖玉的白光瞬间与破魔刃的青光融合,变成一道金色的光刃,刀身的破魔纹像是活了过来,顺着玉的温度爬到他手腕上,刚才被血蝠咬伤的伤口,疼意竟慢慢消了!
“去死吧!”
秦风拍了拍青鳞犀的头,巨兽立刻转身扑向源无幽,血盆大口里喷着带着腐气的白雾。源无幽不退反进,握着融合了暖玉的破魔刃,猛地跃起——金色的光刃准确地劈在青鳞犀的左眼上!
这是它的死穴。
青鳞犀发出凄厉的咆哮,爪子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鳞片裂开的地方流出黑色的血,把雪地上染出一片暗褐色。秦风从它背上摔下来,滚到源无幽脚边,抬头时脸上的得意全变成了恐惧:“你、你怎么会……”
源无幽的脚踩在他的胸口,破魔刃的刀尖抵在他喉结旁:“天衍子没告诉你吗?镇陵兽的灵智,从来都没被封死——它认的,是帝族的血脉。”
秦风的脸瞬间煞白,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被源无幽的刀轻轻一压——血珠顺着刀尖滚下来,渗进雪地里。他瞪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很快就没了气息。
青鳞犀的咆哮声渐渐弱了。它趴在地上,青鳞上的红光慢慢褪去,左眼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不再挣扎。源无幽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声音放得很轻:“回去吧,地宫的门还等着你来守。”
青鳞犀蹭了蹭他的手心,转身钻进裂开的青石板,缝隙很快合拢,连痕迹都没留下。
萧战扶着石牌坊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殿下,你没事吧?”
源无幽站起来,把暖玉重新贴在胸口——玉的温度已经凉下来,却还带着苏沐清的气息。他望着困在金色光墙里的天衍子,后者正扯着道袍的袖子尖叫,拂尘的丝绦都被他扯断了:“源无幽!你耍诈!你早就知道镇陵兽的弱点!”
源无幽的指尖敲了敲光墙,金色的光芒晃得天衍子睁不开眼:“你以为,我会没查过帝陵的守护灵?”他转身走向阵眼,伸手拔出最后一根锁魂钉——阵纹的红光“唰”地熄灭,青石板上的玄纹慢慢隐没,帝陵上空飘着的残魂,也像是被风吹散了般,渐渐消失在雪幕里。
雪还在下,落在源无幽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银。他望着石牌坊上“南玄帝陵”四个鎏金大字,望着地上秦风的尸体、天衍宗弟子的残躯,还有那些化成人形的血蝠,突然觉得肩膀沉得厉害——阿林他们的脸在眼前晃,苏沐清的眼泪在眼前晃,萧战吐血的样子也在眼前晃。
但他很快就挺直了腰杆。
因为怀里的暖玉还在,破魔刃还在,萧战还在,南玄帝陵的碑石还在。
“走了。”源无幽拍了拍萧战的肩膀,玄衣下摆扫过雪地上的血痕,“回去给阿林他们烧三柱香。”
萧战点头,扶着他上了马车。车轮碾过雪地上的残枝,慢慢驶离帝陵山口。源无幽隔着窗棂望着外面的银白世界,摸着怀里的暖玉,突然想起苏沐清送他时的样子——她缩在大氅里,鼻尖冻得通红,却执意要把玉塞进他手里,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能保你平安”。
他的嘴角弯了弯,把玉贴在胸口焐着。
风卷着雪片撞在马车上,却吹不进他怀里的温度。
天衍子的尖叫还在身后回荡,可源无幽已经不在乎了。他知道,有些东西比仇恨更重要——比如要守护的人,比如要完成的事,比如苏沐清等他回去时,眼里的光。
马车的铃铛声在雪地里响得很远,像串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