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那由残肢腐躯与滔天怨气勉强拼凑成的无头巨尸,发出撕裂魂魄的咆哮,断颈处黑气翻涌凝聚成的痛苦面庞,死死“盯”着安心怀中的头颅!
庞大的阴影伴随着冻结一切的阴寒,彻底吞没了棺材铺的门口!
它一步踏前,腐朽的脚掌落地无声,却让整个铺子都为之震颤!
货架上那些纸钱、香烛簌簌落下,角落里一口薄棺的棺盖被震得猛地弹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漆黑的空洞。
“退后!”
魏殳一声暴喝,猛地将失魂落魄的安心扯到身后!
他后背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浸透衣衫,但他仿佛毫无知觉,手中那柄符文青铜短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剑身嗡鸣不止,仿佛也被这恐怖的怨煞激起了全部凶性!
他手腕疾抖,不是刺向那巨尸,而是快速在身前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
剑尖过处,幽暗的流光滞留在空气中,瞬间交织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复杂无比的古老符文,如同一面小小的、却散发着坚不可摧气息的盾牌,挡在两人身前!
“敕!御!”
短促的音节从魏殳牙缝中迸出!
那巨尸裹挟着无尽怨毒和冰寒的冲击,狠狠撞在幽暗符文盾牌之上!
轰——!!!
无声的能量冲击爆开!
幽暗盾牌剧烈闪烁,明灭不定,魏殳握剑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脚下地面寸寸龟裂!
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但终究是硬生生扛住了这第一波冲击!
那巨尸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断颈处的黑面庞扭曲,再次抬起由腐烂肢体拼接成的巨臂,就要砸下!
就在这间隙!
安心怀中的头颅包裹震动得几乎要脱手飞出!
那被强行缝口的哀恸、被剜目的黑暗、被剥离本源的巨大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加汹涌地冲击着她的意识!
与此同时,她魂魄深处,那股被魏殳称之为“本源”的力量,仿佛被这同源的痛苦和外界致命的威胁彻底激醒!
不再需要回忆,不再需要引导!
一种冰冷而强大的本能,瞬间接管了她的身体!
她的双眼骤然闪过一抹非人的金红色流光,瞳孔深处仿佛有古老的符文生灭!
她猛地抬起空着的左手,并指如戟,朝着那正要再次发动攻击的巨尸,凌空疾点!
指尖划过之处,空气发出灼烧般的嗤响,一道凝练无比、纯粹由金红色光芒构成的复杂符印瞬间凝结!
那符印的形状,竟与魏殳之前刻在棺盖内侧、以及此刻用以防御的幽暗符文,有着几分诡异的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威严、充满了某种不容置疑的“净化”意味!
“散!”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字眼,从安心唇间吐出。
金红色符印如同离弦之箭,瞬间穿透了魏殳布下的幽暗盾牌(那盾牌竟对它的穿过毫无阻碍),精准地印入了那巨尸断颈处由黑气凝聚成的痛苦面门之上!
“嗷呜——!!!”
那巨尸发出一声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一丝茫然恐惧的尖锐嘶鸣!
金红光芒如同炽热的烙铁,狠狠灼烧着那怨气面庞!
构成巨尸的无数腐烂肢体仿佛被投入炼狱之火,疯狂地扭曲、抽搐、冒起浓烈的恶臭黑烟!
它庞大的身躯剧烈摇晃,攻击的动作瞬间被打断,甚至开始有了溃散的迹象!
魏殳猛地回头,看到这一幕,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不是震惊于安心的力量,而是震惊于那金红色符印的形态和其中蕴含的、那一丝令他灵魂都感到颤栗的古老气息!
“那是……‘殛’字符?!”
他失声低呼,仿佛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该出现的东西!
但此刻情形容不得他深思!
那巨尸虽被重创,但怨气实在太重,又在玄玑子的远程操控下,竟硬生生扛住了那金红符印的灼烧,溃散的趋势猛地止住,断颈处的黑气再次疯狂汇聚,变得更加暴戾!
而安心在发出那一击后,眼中的金红流光瞬间黯淡下去,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身体一软,差点直接晕厥过去,全靠抱着头颅的那点意念强撑着。那一下,几乎抽空了她刚刚苏醒的微弱力量。
“撑住!”
魏殳低吼一声,知道不能再被动防御下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猛地将青铜短剑倒转,剑尖对准自己心口的位置,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剑尖并未深入,只是刺破皮肤,一滴殷红中带着奇异金丝的心头精血瞬间沁出,落在剑格之上那最复杂的符文处!
嗡——!!!
青铜短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龙吟般的剑鸣!
剑身幽暗的光芒瞬间转化为一种炽烈的、仿佛能焚尽一切邪祟的白色烈焰!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邪祟退散!敕!”
魏殳口中念出冗长而拗口的咒言,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带着他的精血与生命力!
他双手握剑,将燃烧着白色烈焰的短剑高高举起,然后朝着那再次扑来的巨尸,猛地虚劈而下!
没有接触到实体。
但一道半月形的、纯粹由白色烈焰构成的巨大剑罡,脱离剑身,如同九天落下的审判之刃,带着煌煌神威和无尽毁灭气息,瞬间斩过了那巨尸的身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巨尸前扑的动作猛地僵住。
下一秒。
嗤——!!!
白色的净炎从它体内由内而外爆发开来!无数腐烂的肢体、扭曲的阴影、粘稠的怨气,在这至阳至刚的净炎灼烧下,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嚎,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蒸发!
那断颈处挣扎的黑气面庞,发出一声充满不甘和恶毒诅咒的无声尖啸,最终彻底消散!
庞大的无头尸身轰然倒塌,尚未落地,便已化作漫天飞灰和恶臭的黏液,四处飞溅!
白色剑罡余势未减,斩破巨尸后,直接冲出铺门,将门外浓郁的黑暗都撕裂开一道短暂的光明通路,然后才缓缓消散。
铺内,暂时恢复了死寂。
只有地上狼藉的污秽和空气中弥漫的恶臭,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凶险至极的战斗。
噗通!
魏殳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青铜短剑上的白色烈焰瞬间熄灭,剑身恢复了暗沉,甚至比之前更加黯淡。
他脸色金纸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的伤和后背的撕裂伤,剧痛难当。
强行逼出心头精血催动禁术,对他的消耗巨大无比。
安心抱着头颅,踉跄着扑到他身边:“魏殳!你怎么样?!”
魏殳艰难地抬了抬手,示意自己还死不了。
他的目光却急切地落在安心脸上,抓住她的手腕,气息微弱却急促地问:“刚才……你用的那个符……是谁教你的?!那是不是……‘殛’字符?!”
他的眼神充满了急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安心茫然地摇头:“我……我不知道……它自己就……出来了……”她看着魏殳前所未有的急切模样,心中不安更甚,“那字符……有什么不对吗?”
魏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化为一抹极其苦涩的弧度,摇了摇头,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但愿是我看错了……若真是‘殛’字符现世……这世道,恐怕真的要乱了……”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此地不宜久留!玄玑子手段诡异,刚才那一下未必能彻底灭杀那怨煞,他随时可能再来!我们必须立刻去义庄!”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
嗖!嗖!嗖!
铺子四周的窗户和破洞的门板外,突然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窸窣声和刮擦声!
仿佛有无数东西,正在从四面八方朝着棺材铺汇聚而来!
紧接着,一张张惨白的、贴着窗户纸的脸孔轮廓,映照了出来!
那些脸孔扭曲变形,眼神空洞呆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
不是一张,而是十张,百张!密密麻麻!
街坊邻居!
那些平日里熟悉的、鲜活的面孔!
此刻竟然全都如同被操控的傀儡一般,围拢了过来!
他们的眼神被一层灰翳覆盖,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口中发出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而更远处,黑暗的街巷中,传来了沉重拖沓的脚步声,以及……金属在地上刮擦的刺耳声响!
一具具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身上还沾着泥土的腐烂尸体,也正摇摇晃晃地,朝着棺材铺逼近!
玄玑子一招不成,竟疯狂至此!
他要驱使被污染的生人和无数的腐尸,用人海战术,活活淹死他们!
“不好!”
魏殳脸色惨白如纸,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尸煞围铺……他疯了!彻底疯了!”
安心看着窗外那密密麻麻、越来越多的恐怖脸孔和蹒跚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整个镇子,仿佛都变成了地狱!
无数的行尸走肉,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彻底包围了这间小小的棺材铺!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