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妖龙？”
王胖子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他下意识地跺了跺脚下的冻土，仿佛那东西就在他们脚底下游动。
“老爷子，咱们是唯物主义者。”
王胖子干笑两声，试图缓解一下这诡异的气氛。
“您说的这龙，是恐龙化石吧？那玩意儿确实挺大。”
老萨满没有理会王胖子的打岔。
他依然跪在雪地上，干枯的双手死死抓着林渊的裤脚。
浑浊的老眼里，全是血丝。
“不是化石……是活的！”
老人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它一直在睡觉……在很深很深的地底下。”
“但最近，它醒了。”
“我能听见……它在地底翻身的声音，轰隆隆的，像打雷。”
吴邪走上前，把老人从地上搀扶起来。
“老人家，您慢慢说。”
“这云顶天宫，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他指着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雪峰。
“外人都说，那是皇帝的坟墓。”
“错啦！都错啦！”
老人用力摇着头，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
“那根本不是墓！”
“那是一个巨大的‘镇物’！”
这两个字一出，吴邪的脸色变了。
镇物。
在风水学上，这是用来镇压邪祟、调理气场的东西。
如果整个云顶天宫都是一个镇物。
那它镇压的东西，得有多恐怖？
“我们萨满一族，世世代代守护在这里。”
老人接着说道。
“祖先传下来的史诗里唱过，地底下那个东西，是长生天降下的恶神。”
“它以地火为食，每一次翻身，都会带来毁灭。”
“几百年前，有一位汉人的大风水师来到这里。”
“他借助群山的地势，修了这座天宫，把它强行镇压了下去。”
吴邪心中一动。
那个大风水师，很可能就是明初的汪藏海。
“但镇压不是永久的。”
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绝望。
“每隔几百年，封印就会松动。”
“恶神的气息就会泄露出来，天池的水会沸腾，大山会崩塌。”
“我们萨满的任务，就是在它快要醒来的时候，举行祭祀，安抚它。”
说到这里，老人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渊。
充满了敬畏和期盼。
“本来，我们有圣物。”
“那是长生天赐予的‘山神玉胎’，只要有它在，就能借来大山的力量，加固封印。”
“可是……几十年前，圣物被人偷走了！”
王胖子和吴邪同时看向林渊。
如果没记错的话。
之前在京城，林渊当着他们的面，“吃”掉的那个玉石婴儿……
应该就是这老爷子口中的“圣物”。
林渊的脸上没有任何尴尬的神色。
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味道有些干。”
他给出了一个迟来的评价。
老萨满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懂“味道有些干”是什么意思。
但他不敢多问。
在他眼里，面前这位，是比圣物更强大的“山神转世”。
“没了圣物，我压不住它了。”
老萨满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这次的动静，比史诗里记载的任何一次都要大。”
“恶神很愤怒……它要出来了。”
“我本来打算……用我自己去做祭品。”
老人指了指木屋后方。
那里堆着一堆干柴，还有一个用兽血画满符咒的祭台。
他是真的准备赴死了。
吴邪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汪家。
终极。
人造神计划。
“我明白了。”
吴邪的声音有些发冷。
“汪家根本不是来盗墓的。”
他看向张起灵。
“小哥，他们所谓的‘终极’，也许不仅仅是一个地点。”
“他们是想把地底下那个东西……放出来！”
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
“放出来？他们疯了？”
“嫌命长啊？”
吴邪摇了摇头。
“他们没疯。”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醒。”
“汪家一直想要创造一个可以受他们控制的‘神’，来对抗张家，甚至对抗现有的世界秩序。”
“还有什么，比一个现成的远古‘恶神’更合适的素体呢？”
他们不需要从零开始创造。
只需要把这个被镇压了千年的怪物释放出来。
然后，用他们那些诡异的技术，加以改造、控制。
这就是汪家的“人造神计划”！
“这帮孙子，玩得够大的啊。”
王胖子骂了一句。
他咔嚓一声拉动枪栓。
“那咱们更得拦住他们了。”
“真要让那什么百足妖龙爬出来，咱们都得玩完。”
林渊一直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停留在远处的雪峰上。
对于吴邪推断出的惊天阴谋。
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
“那个东西。”
林渊突然开口。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雪峰的方向。
“能量反应很强。”
他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熟悉的弧度。
“比之前吃过的所有东西，都要强。”
吴邪和王胖子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得。
这位爷又开始把灭世级的危机当成自助餐了。
“老爷子。”
林渊看向老萨满。
“路在哪？”
老萨满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知道，山神爷这是答应出手了！
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发黄的兽皮。
上面用某种动物的血液，绘制着一幅复杂的地图。
线条扭曲，标注着许多看不懂的符号。
“这是祖先传下来的入宫图。”
老萨满把地图双手奉上。
“天宫的大门平时是关着的，凡人根本找不到。”
“只有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才能进去。”
“什么时间？”吴邪问道。
老萨满抬头看了看天色。
风雪似乎比刚才小了一些。
但天空依然阴沉得可怕，乌云压顶，仿佛触手可及。
“鬼吹灯的时候。”
老人吐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词。
“鬼吹灯？”
王胖子瞪大了眼睛。
“老爷子，您这黑话用得比我还溜啊。”
在倒斗行当里，“鬼吹灯”指的是墓室东南角的蜡烛熄灭，意味着墓主不欢迎，必须立刻撤退。
但在这里，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天池边上，阴气最重的时候，会烧起绿色的鬼火。”
老萨满解释道。
“那就是‘鬼吹灯’。”
“只有在那个时候，天池底下的‘龙口’才会打开。”
“那是唯一能活着进入天宫的通道。”
吴邪接过兽皮地图。
地图的中心，画着一个巨大的湖泊。
应该就是长白山天池。
在湖泊的北侧，标着一个红色的骷髅头。
“龙口……在水底？”
吴邪皱起了眉头。
这大冬天的，天池水面早就结了厚厚的冰。
要潜入零下几十度的水底，寻找一个随时可能关闭的入口。
这本身就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
“今晚……”
老萨满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今晚就是鬼吹灯的日子。”
“汪家人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吴邪收起地图。
“他们比我们早到两天，很可能已经这附近潜伏下来，就等今晚的行动。”
时间紧迫。
“收拾东西。”
林渊转身走向越野车。
他的决定就是最终命令。
四人迅速补给了一番。
老萨满坚持要跟他们一起去天池边。
他说他要亲眼看着山神爷镇压恶神，哪怕是死在路上也心甘情愿。
林渊没有拒绝。
越野车再次出发。
这一次，目标直指山顶的天池。
随着海拔的升高，气温急剧下降。
车窗上结满了厚厚的冰花。
空气稀薄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几个小时后。
越野车终于开不动了。
前方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
他们只能弃车步行。
在老萨满的指引下，他们艰难地翻过最后一道山梁。
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冰湖，出现在群山环抱之中。
那就是天池。
此时的天池，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死寂无声。
周围是一圈险峻的山峰，如同侍卫般守护着这面巨大的“镜子”。
“到了。”
老萨满喘着粗气，指着前方的湖面。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动静。
“哪来的鬼火？”
王胖子四处张望。
“连个鬼影子都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
突然。
湖面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绿光。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眨眼间。
数百团幽绿色的火焰，在冰面上凭空燃起！
它们没有温度，随风摇曳。
将整个天池映照得如同鬼域。
“鬼吹灯……”
吴邪看着这超自然的一幕，喃喃自语。
“龙口开了！”
老萨满激动地指着湖心。
在那些绿色鬼火最密集的地方。
厚厚的冰层，竟然开始无声地融化。
一个直径约莫十几米的巨大黑洞，出现在冰面上。
黑洞中，湖水翻滚。
仿佛一张等待吞噬一切的巨口。
而在那黑洞的边缘。
吴邪看到了人影。
很多的人影。
他们穿着白色的极地作战服，正在往黑洞里投放着什么设备。
是汪家人！
他们果然已经到了！
“他们在干什么？”
王胖子举起望远镜。
下一秒，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操！”
“这帮畜生！”
吴邪抢过望远镜。
镜头里。
几个汪家人正拖着两个不断挣扎的人，走向那个黑洞。
那两人身上穿着破烂的冲锋衣，看样子像是附近的登山客，或者是落单的倒斗同行。
他们被强行按在黑洞边缘。
一名汪家头目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刀。
手起刀落。
鲜血喷涌而出，洒进了翻滚的湖水中。
那两人惨叫着，被推进了黑洞。
“活人祭祀……”
老萨满浑身发抖。
“他们……他们在用活人的血，提前唤醒恶神！”
吴邪放下了望远镜。
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已经不是科考了。”
“这是屠杀。”
林渊站在风雪中。
绿色的鬼火映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比那些汪家人更像魔神。
“走吧。”
他迈开步子，向着湖心的黑洞走去。
“开饭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