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林寂静。青瑶与李琰的身影如同两道鬼魅,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青瑶虽伤势未愈,但凭借着对星辰之力的精妙掌控和“隐踪符”的效果,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速度竟不比全盛时期慢多少。李琰则显得有些吃力,他修为本就不高,伤势初愈,全凭一股意志力紧紧跟随。
越是靠近潜龙谷,空气中弥漫的那股阴冷污秽的邪气就越是浓重,令人作呕。兵刃交击声、怒吼声、以及某种非人般的嘶啸声也愈发清晰,其间还夹杂着树木折断、岩石崩裂的巨响。战斗显然异常激烈。
“快!”青瑶低喝一声,再次提速。她能感觉到,成王那边的情况正在急剧恶化,护卫的气息正在快速减少,而那股邪气却如同燎原之火,越来越旺。
终于,两人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潜龙谷的景象豁然眼前。
谷内一片狼藉。原本幽静的瀑布水潭旁,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具尸体,皆是成王护卫的装扮,死状凄惨,有的浑身精血被吸干,如同枯柴,有的则被利爪撕扯得支离破碎。仅剩的三名护卫正背靠背,结成一个小型战阵,苦苦支撑。他们身上伤痕累累,玄色的劲装上浸满暗红色的血迹,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决绝。
成王朱瞻塙被护在战阵中央,他脸色苍白,华贵的袍服被撕裂了几处,发冠也不知掉落在何处,头发散乱,显得狼狈不堪。他手中紧握着一柄装饰华丽的宝剑,剑尖却在微微颤抖,显然之前的战斗已让他心神俱裂。
而他们的对手,赫然是三个身形扭曲、面目狰狞的“人”!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它们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双眼赤红,口中獠牙外露,指甲尖锐乌黑,周身缠绕着浓烈的黑红色邪气,动作快如鬼魅,力大无穷,每一次扑击都带着腥风,逼得护卫们险象环生!
炼尸!而且是经过邪法祭炼,实力不俗的炼尸!
在战圈稍远处,一个穿着灰色道袍、身形干瘦、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嘴角挂着一丝残忍而戏谑的笑容。他手中握着一杆黑色的幡旗,旗面上用暗红色的血迹绘制着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正是柳玄!
他显然并未全力出手,只是在操控着那三具炼尸戏耍着已成瓮中之鳖的成王一行人。
“成王殿下,何必负隅顽抗呢?”柳玄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夜枭啼鸣,“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能少受些苦楚。你这身皇家血脉,可是上好的‘药引’啊!”
朱瞻塙闻言,又惊又怒:“柳玄!你这妖道!竟敢谋害亲王!你就不怕诛九族吗?!”
“九族?”柳玄嗤笑一声,眼中满是疯狂与不屑,“待‘主上’大事已成,这天下都将易主,区区九族,何足道哉?殿下,要怪,就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还自己送上门来吧!”
他话音未落,手中黑幡一挥,那三具炼尸攻势骤然加剧!其中一具炼尸猛地张口,喷出一股腥臭的黑气,一名护卫躲闪不及,被黑气沾身,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迅速溃烂融化,转眼间就化作了一滩脓血!
战阵瞬间被破!剩余两名护卫肝胆俱裂,动作稍一迟缓,便被另外两具炼尸欺近身前,利爪瞬间洞穿了他们的胸膛!
“保护殿下!”最后一名护卫目眦欲裂,奋不顾身地扑向柳玄,试图为成王争取一线生机。
“蝼蚁撼树!”柳玄冷哼一声,甚至懒得动用黑幡,只是屈指一弹,一道乌光射出,瞬间洞穿了那名护卫的额头。护卫身体一僵,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中生机迅速消散。
转眼之间,成王已是孤身一人,面对步步紧逼的三具炼尸和虎视眈眈的柳玄!
朱瞻塙看着满地护卫的尸体,看着那狰狞可怖的炼尸,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全身。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冲动,后悔低估了对手的可怕。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就在一具炼尸的利爪即将触碰到朱瞻塙咽喉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微弱却极其凝聚的银光,如同暗夜流星,自山谷入口处电射而来,精准地击打在那具炼尸的手腕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雪,那炼尸的手腕瞬间冒起一股青烟,发出痛苦的嘶嚎,攻势顿时一滞!
“谁?!”柳玄脸色一变,猛地转头望向银光来处。
只见两道身影疾掠而至,正是青瑶与李琰!
青瑶面覆轻纱(以星力幻化,遮掩容貌),周身气息晦涩,唯有那双露出的眼眸,清冷如寒星,死死锁定柳玄。李琰则紧跟其后,手持一柄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短刀,脸色凝重。
“何方高人,敢坏我好事?!”柳玄目光扫过青瑶,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虽然不强、却让他本能感到厌恶与忌惮的纯净气息,心中警铃大作。
青瑶没有理会他,目光快速扫过场中,确认成王暂时无恙,心中稍定。她看向那三具蠢蠢欲动的炼尸,以及柳玄手中那杆邪气森森的黑幡,知道今日绝不能善了。
“李琰,护住成王!”青瑶低喝一声,同时双手急速掐诀,体内星核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虽然力量不足,但那股源自本源的星辰意志却沛然而出!
“星辉,净化!”
她双手向前平推,一片朦胧的、带着清凉意境的星辉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扩散开来,笼罩向那三具炼尸和柳玄!
这并非强力的攻击,而是蕴含了星辰净化之力的领域性术法!对于阴邪秽物有着天然的克制!
“滋滋滋——!”
星辉所过之处,炼尸身上的黑红色邪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翻腾、消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三具炼尸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僵硬,口中发出痛苦的咆哮,对那星辉极为畏惧!
柳玄也是脸色一变,他感觉自身的邪力运转都受到了些许压制,那星辉让他浑身不舒服。“星辰之力?!你是‘观星阁’的余孽?!”
他又惊又怒,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宿敌的传承!而且对方似乎对“荒”之力有着极强的克制!
“就算你是观星阁的人,今天也得死!”柳玄厉啸一声,手中黑幡疯狂舞动,“万魂噬心!”
黑幡之上,那些暗红色的符文骤然亮起,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虚影从幡中冲出,发出刺耳的尖啸,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青瑶猛扑过来!这些怨魂饱含怨毒、恐惧、绝望等负面情绪,不仅能侵蚀肉身,更能污染神魂!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怨魂洪流,青瑶脸色不变。她深知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硬抗绝非上策。
她深吸一口气,将一枚刚刚制作好的“星爆符”扣在掌心。体内所剩不多的星力疯狂注入符箓之中!
“爆!”
就在怨魂洪流即将临体的瞬间,青瑶猛地将“星爆符”掷出!
符箓在空中骤然亮起刺目的银光,如同一轮微缩的太阳!紧接着,轰然炸开!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股纯粹、霸道、蕴含着泯灭与净化意境的星辰风暴,以爆炸点为中心,骤然席卷开来!
“啊——!!”
那些怨魂触碰到星辰风暴,如同冰雪遇阳,瞬间尖叫着消散!黑色的洪流被硬生生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纯净的星力甚至反向侵蚀,将不少怨魂直接净化!
柳玄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手中的黑幡光芒都黯淡了几分,显然受了一些反噬。他看向青瑶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杀意!这女人,对星辰之力的运用竟然如此精妙!而且那符箓的威力,远超她本身表现出来的境界!
“好!很好!看来不得不动用真格的了!”柳玄咬牙切齿,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速战速决!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黑幡之上!
“以血为引,请‘荒神’之力!”
黑幡吸收了精血,顿时乌光大盛,幡面上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疯狂蠕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原始的邪恶气息,如同沉眠的凶兽,缓缓苏醒!幡旗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隐约间,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模糊的、由无数痛苦面孔构成的虚影,在黑幡上空浮现!
感受到这股气息,青瑶脸色骤变!这不是简单的邪术,这是在引动一丝真正的“荒”之本源力量!虽然极其微弱,但层次极高,对她的星核有着巨大的威胁!
“小心!”她急声提醒李琰和成王,自己则全力催动星核,在身前布下层层星辉屏障。
然而,柳玄的目标似乎并非他们。他狞笑着,操控着那巨大的怨魂虚影,猛地扑向了……山谷深处,那处瀑布水潭旁的邪阵核心!
“轰——!”
怨魂虚影撞入邪阵,整个山谷猛地一震!邪阵瞬间被激活到了极致,无数暗红色的光芒从地面升起,交织成一个复杂而邪恶的图案!图案中央,一个尺许见方的青铜匣子,缓缓从地下升腾而起!那匣子古朴无华,却散发着与皇帝身上灰败病气同源,却更加凝聚、更加阴毒的气息!
标记的核心!或者说,是制造和维持标记的“源器”!
柳玄竟然在这个时候,强行催动了邪阵,取出了此物!
“哈哈哈!成了!”柳玄状若疯狂,伸手便要去抓那青铜匣子!
他的目的,似乎一直就是这个青铜匣子!之前的战斗,或许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者……是为了献祭成王等人的精血,来更好地激活邪阵,取出此物!
绝不能让他得手!
青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正面阻止柳玄和那被引动的“荒神”之力。但是……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青铜匣子上。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李琰!带成王走!”青瑶厉声喝道,同时,她将体内最后仅存的星力,连同对星辰法则的全部感悟,凝聚于指尖,对着那即将落入柳玄手中的青铜匣子,遥遥一点!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抢夺,而是……共鸣与牵引!
她以自身星核为引,试图沟通那青铜匣子内部可能存在的、与星辰相关的封印或结构!既然此物能与皇帝龙气产生标记联系,其本身必然蕴含着某种法则力量,未必全是“荒”之力!
“嗡——!”
就在柳玄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青铜匣子的刹那,匣身猛地一颤!表面那些看似装饰的花纹,竟然亮起了微弱的、与星辉同源的银光!一股抗拒之力油然而生,竟将柳玄的手微微弹开!
“什么?!”柳玄大吃一惊!这匣子他祭炼多时,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阻滞间,青瑶的牵引之力到了!那青铜匣子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化作一道流光,并未飞向青瑶,而是……径直射向了被李琰护在身后、惊魂未定的成王朱瞻塙!
朱瞻塙下意识地伸手一接,那冰凉的青铜匣子便落入了他的怀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柳玄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柳玄发出愤怒的咆哮,目眦欲裂!他辛辛苦苦谋划,甚至不惜引动“荒神”之力,就是为了取出并掌控此物,如今竟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干扰,落入了成王手中!
他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青瑶,杀意滔天:“你找死!!”
那巨大的怨魂虚影随着他的怒火,调转方向,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青瑶猛扑而下!这一次,威力更胜之前!
青瑶此刻已是强弩之末,面对这含怒一击,她甚至无力再闪避或防御。她看着那扑来的恐怖虚影,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却并无恐惧。
就在这生死关头——
“咻——啪!”
一道赤红色的信号火箭,带着尖锐的啸音,猛地从山谷外的山林中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醒目的烟花!
是锦衣卫的信号!陆离的人到了!
柳玄脸色剧变!锦衣卫怎么会找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手持青铜匣子的成王,又看了一眼气息微弱却眼神冰冷的青瑶,再感受到谷外迅速逼近的众多强大气息,知道事不可为。
“哼!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柳玄怨毒地瞪了青瑶一眼,当机立断,猛地一挥黑幡,卷起那三具受损的炼尸,身形化作一道黑烟,朝着山谷另一侧的密林深处遁去,速度快得惊人。
那扑向青瑶的怨魂虚影,也随着他的离去而缓缓消散。
危机,暂时解除。
青瑶松了一口气,身体一软,几乎栽倒在地,被眼疾手快的李琰扶住。
成王朱瞻塙抱着那冰凉的青铜匣子,看着满地护卫的尸体和遁走的柳玄,再看向救了他性命、神秘莫测的青瑶(他依旧不知其真实身份),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巨大的悲伤以及无尽的迷茫。
这时,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数十名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在一位千户的带领下,冲入了山谷。当他们看到谷内的惨状和狼狈的成王时,也是大吃一惊。
“成王殿下!您没事吧?”千户连忙上前行礼,目光警惕地扫过青瑶和李琰。
朱瞻塙定了定神,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本王无事。多亏这两位……义士相助。”他暂时无法解释青瑶和李琰的身份,只能含糊带过。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怀中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匣子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柳玄如此看重?为何星隐尊者要指引他来此?它真的能救皇兄吗?
而青瑶,在李琰的搀扶下,看着被锦衣卫围住的成王,以及他怀中的青铜匣子,心中默默盘算。
匣子到了成王手中,算是暂时脱离了柳玄的控制。但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此物?成王会相信它关联着皇帝的病情吗?陆离得知此事后,又会作何反应?
潜龙谷的这场血战,看似他们险胜,拿到了关键物品。但真正的博弈,或许才刚刚开始。
远处,柳玄遁走的方向,一丝极其隐晦的恶意,如同毒蛇般,遥遥锁定了青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