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的灯彻底熄了,只剩保险柜警报灯还在闪,红得像谁家过年没挂完的灯笼。江叙白耳朵贴在门上,说:“三分钟前系统被远程接管,他们锁死了所有出口。”
我没吭声,手里的U盘攥得发烫。刚才撕掉的合同碎片还塞在美金底下,我可不想现在回去捡。
“通风管道。”他突然说,“能通到后巷排水管。”
“你当我是蜘蛛侠?”我压低声音,“那缝儿连只猫都钻不过。”
“你能。”他抬手一扯天花板角落的格栅,铁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上周你偷拍宋璃换衣服的时候,就是从这儿爬过去的——哦,忘了说,我看见了。”
我差点一脚踹他脸上:“你有病吧!那是为了查她藏匿证据!再说了,那次是白天,现在外面全是人!”
“所以得趁黑。”他按下手里那个小装置,“十秒断电,够我们溜出去。”
话音刚落,整条走廊陷入漆黑。
我俩几乎是同时动的,他托我肩膀往上推,我踩着他手翻进管道。铁皮边缘刮过校服裙,差点把黑绳勾住,U盘蹭着皮肤滑了一下,冷得我一激灵。
就在我要摔下去的瞬间,一只手猛地攥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头捏碎。
“抓稳了。”是江叙白的声音,在黑暗里低得几乎听不清。
我没回嘴,顺着管道往前爬。身后传来他跟进的动静,呼吸声贴得很近。爬到一半,头顶忽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有人在撬门。
“快!”他在后面催。
我加快速度,膝盖磕得生疼。终于看到出口,扒拉开挡板,外面雨下得正猛,噼里啪啦砸在铁皮棚顶,像食堂阿姨颠勺炒豆子。
我抓住排水管往下滑,湿滑的锈铁直打滑,脚下一空差点摔成饼。江叙白紧跟着跳下来,落地时把我往后一拉,我踉跄两步撞进他怀里。
“别命都不要了还讲究姿势。”他松开手,指了指巷口。
那儿停着一辆黑色机车,没挂牌,油箱上还有道新鲜划痕。
“哪来的?”我问。
“借的。”他说,“不是偷。”
“这年头谁信‘借’字?”我翻身上车,头盔往头上一套,勒得下巴生疼。
引擎一响,雨幕被撕开一道口子。后视镜里,三辆黑SUV从街角鱼贯而出,车灯齐刷刷亮起,跟探照灯似的扫过来。
“坐好。”我说。
他跨上来,胳膊从我腋下穿过,一手搭在我手上调油门,“你骑,我来瞄。”
“你当我是什么共享出行工具?”
“对,专车司机还得加收夜间服务费。”他冷笑,“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电磁干扰器已经启动了,再不提速,咱们的电路就得瘫痪。”
我咬牙拧到底,机车像离弦的箭冲出去。雨水糊了半张脸,风刮得耳朵疼。后方一辆车突然变道,试图用磁波干扰我们的控制系统,仪表盘闪了两下,差点熄火。
“不行,看不到他们车牌规律!”我吼,“我的记忆回放只能看自己经历的事,又不是千里眼!”
“那就别看未来。”他在后面喊,“看过去!”
我闭眼一秒,记忆自动跳转——几个小时前,顾明远站在别墅阳台上打电话,手里握着枪,语气阴沉:“今晚必须毁掉所有证据。”墙上挂钟显示21:47。
正是现在。
“我知道他们想干嘛了!”我猛地刹车。
机车在湿滑路面侧滑半圈,横在十字路口中央。对面车道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江叙白腾出手拔枪,消音器抵在我肋骨上,砰的一声,最后一辆车的轮胎应声爆裂。
火光炸开,残骸打着滚撞上电线杆,火花四溅,整片街区瞬间黑了一半。
“走!”他拍我后背。
我们趁着混乱冲进高架桥下的岔路,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片废弃工厂区。铁门歪斜,墙上涂鸦斑驳,连流浪狗都不愿意在这儿拉屎。
手机信号没了,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我靠在墙边喘气,黑绳上的U盘还在发烫,像是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
“说吧。”我盯着他,“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非得拖到现在?你到底图什么?”
他没说话,沉默地扯开衬衫扣子。
布料撕拉一声裂开,左胸下方露出一道陈年疤痕,弯弯曲曲,像被人用刀随便划了一道。
“那天在医院,我五岁。”他声音哑得不像平时,“我妈把我塞进储物柜,让我别出声。但我看见了——他们把你抱走,换成一个死婴给沈家。”
我脑子嗡的一声。
记忆回放自动激活:浓烟滚滚的走廊,穿病号服的小男孩满脸是灰,哭着把半块银吊坠塞进襁褓。镜头拉近,他胸口那道疤的位置,和我现在后腰的针孔、颈后的胎记,正好构成一个三角。
原来他说的“连接点”,是真的。
“那你这些年……一直在找我?”我嗓子有点干。
“嗯。”他点头,“不是任务,也不是命令。是我妈临死前攥着我的手说的——‘如果他找到她,一定要告诉她,对不起’。”
我忽然想起什么:“可你上次在天台也说过这句话。”
“因为……”他顿了顿,“我梦了十三年。每次闭眼,都是火,是哭声,是你被推出去时,手腕上那根缠着U盘的黑绳。”
我低头看手腕,黑绳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冰凉。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认我?”
“认了又能怎样?”他苦笑,“你说你是沈家女儿,谁信?你说你有记忆回放能力,警察会把你送进精神病院。我说我是江氏继承人,你还以为我在装逼。”
我愣住。
好像……还真是。
“所以我只能等。”他望着远处,“等你也能看见那些画面,等你拼出真相的一角,等你不再把我当成对手。”
雨还在下,破窗漏风,吹得人发抖。我们俩坐在水泥墩上,谁也没动。
过了好久,我开口:“你为什么一直等到今晚?”
他转头看我,眼神难得没躲。
“因为……”他声音很轻,混在雨声里几乎听不见,“只有你能听懂我说的‘意’字。”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一道警笛红光划过天际,像是谁按下了重启键。
紧接着,另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积水里,节奏稳定,不急不缓。
江叙白猛地站起身,挡在我前面。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它正在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