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吐出口中的U盘，手指还在抖。
不是因为害怕，是刚才那句“知意……快跑”像根针，直接扎进脑子里。我不是第一次听幻觉，但这次不一样——它太清晰了，不像火场余烟里的错觉，倒像是有人在我耳道里按了播放键。
江叙白站我旁边，白衬衫破了个口子，灰头土脸的，活像个刚从工地逃出来的包工头。他没说话，就盯着我看，眼神跟扫描仪似的，好像怕我下一秒原地裂开。
“你听见了吗？”我问他。
“听见什么？”
“女人的声音。”
他眉头一动，“你说……是你妈？”
我没回答，只是把U盘攥得更紧。这玩意儿现在烫得像刚煮熟的鹌鹑蛋，可我知道，真正烧起来的是我的脑子。
回家路上我们分开了。他要去处理暗网那边的痕迹，我得找个安静地方，把这团乱麻理清楚。
我家书房有个夹层，藏在书柜后头，钥匙是我用养母家旧门锁改的。进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U盘插进加密终端。屏幕亮起，我调出录音机原始音频文件——就是十年前那个老式磁带翻录的版本，嘶嘶啦啦的杂音能吵聋一只猫。
我戴上降噪耳机，开启记忆回放功能。
画面闪现：凌晨两点十七分，病房，墙上挂钟滴答响，一个女人躺在病床上，手里攥着半块银吊坠。她的嘴在动，但我一直听不清她说什么。以前试过几十次，每次都被电流声盖住。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刚经历过那一声“快跑”，耳朵对那个声线产生了肌肉记忆。我把那段幻听提取出来，做成频率模板，导入音频修复程序，开始逐帧过滤背景噪音。
第一遍，还是满屏雪花。
第二遍，隐约有个“别”字冒出来。
第三遍，我听见了“穿灰色中山装”。
第七遍的时候，整句话炸了出来：
“知意，妈妈是科学家……顾氏要拿你做实验……别相信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快躲起来……”
我整个人僵住。
不是演的，不是脑补，是真的听见了。亲生母亲，第一次对着我说话，不是哭，不是求饶，而是在拼命警告我。
她知道我会活下来。她知道我会查真相。她甚至知道我会走到这一步。
我靠在椅背上，手心全是汗，脑子里却异常清醒。这不是煽情剧现场，这是战场。每一个字都是子弹，打穿了十三年的迷雾。
我立刻拨通江叙白电话，声音压得很平：“你还记得你说过，你母亲的研究日志里有个‘知意’？”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我记得。”他说，“她写的是‘b-8项目成功存活，命名为知意，必须保护’。”
“b-8？”我冷笑，“我还以为那是我参加黑客大赛的编号。”
“不是比赛。”他声音低下来，“是出生编号。”
我没再说话，只是把录音片段发了过去。
五分钟后，他回消息：**“安全屋见。带上你的耳机。”**
废弃工厂附近有间小仓库，原本是师父“夜枭”用来藏设备的，现在成了我们的临时据点。门锁是电磁的，指纹+语音双认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江叙白已经在了，桌上摊着几张泛黄的纸，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这是我妈的日志复印件。”他指了指最上面一页，“标题是《基因序列稳定性观察日志》。”
我凑近看，笔迹和录音里那种急促颤抖的语气一模一样。再往下翻，一行字跳出来：
“b-7为对照组样本，b-8为母源直系后代，基因匹配度99.7%，实验伦理委员会已否决人体植入计划。但顾明远坚持推进，恐生变故。若未来b-8被带走，请务必让她远离G型徽章持有者。她是我的女儿，不是实验品。”
我盯着那句“她是我的女儿”，喉咙突然发紧。
“所以……”我声音有点飘，“我不是他们造出来的克隆人？也不是什么基因改造怪胎？我是她亲生的？”
江叙白点头，“你妈是顾氏首席研究员，发现项目违法后想举报，结果被盯上。十三年前那场火灾，其实是她制造的混乱，趁机把你转移出去。她写的‘知意’，从来不是代号，是名字。”
“那为什么是我？”我问，“为什么偏偏选她女儿？”
“因为她是最完美的载体。”他指着日志另一段，“她研究的就是基因稳定技术，而你是她用自己的卵子和未知父源结合培育的孩子，天生具备抗干扰基因链。顾氏想要复制这个结果，但他们做不到，只能偷。”
我忽然想起什么，“那你呢？你妈也逃出来了？”
“她假死脱身。”他说，“为了保我，她在火灾当晚当着所有人的面‘被烧死’，然后被人秘密送出国外。她留下的日志，一直在等一个人来读——就是你。”
我们俩都没再说话。
房间里只有风扇嗡嗡转，屏幕上还循环播放着那句“快躲起来”。我把它存进加密分区，文件名打了几个字：mothER_LoG_001。
江叙白坐我旁边，卷起袖口擦汗，月牙形胎记露出来，在蓝光下微微发烫。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我小时候总做同一个梦——一个女人抱着婴儿跑，边跑边回头喊‘别过来’。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幻想出来的。”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他看着我，“那是我借来的记忆。”
我扭头看他，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
正要开口，电脑突然弹窗：
【音频深层扫描完成，检测到隐藏频段信号，是否解码？】
我愣了下，点开。
一段极低频的声音缓缓流出，像是用摩斯码压缩过的信息，节奏很慢，但规律性强。
我打开频谱图一看，头皮一炸。
那根本不是随机信号——是心跳声。
而且，和我腕表监测的静息心率完全一致。
更离谱的是，这段心跳后面，藏着一句几乎听不见的低语：
“知意……妈妈爱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手一抖，差点把耳机摔了。
江叙白伸手扶住桌角，声音都变了：“这录音……不止一次记录过你妈的声音。”
“不止一次？”我猛地抬头。
“意思是……她可能录了很多段，只是我们还没找到打开的方式。”
我盯着屏幕，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录音机，从来就不是终点。
它是钥匙。
而我妈，早就给我设好了通关密码。
我重新戴上耳机，把那段心跳声拉到最慢速，准备一帧一帧拆解。
江叙白坐回椅子，轻声说：“你要不要先喘口气？”
“不用。”我敲下回车键，“我妈没时间让我喘气，我也不能让她白跑那一趟。”
屏幕进度条开始滚动。
第三段隐藏音频，正在加载中。
我的心跳，和耳机里的，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