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教学楼五楼那扇亮着的窗户,江叙白果然站在那儿,像根电线杆杵在夜风里。我没走过去,而是低头看了眼手机——校长刚发来定位:城南旧网吧地下排水口。
“你真要进去?”他快步下楼,声音压得低,“顾明远不是在等你自首,是在等你送命。”
“我知道。”我把U盘塞进校服内袋,顺手把黑绳缠紧两圈,“所以他才会让校长听见那通电话。他以为我在演失控,其实我在演饵。”
江叙白皱眉:“你比他还疯。”
“我不疯,我只是不想再当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了。”我抬脚往前走,“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去。”
他没再说话,跟了上来。
我们从废弃网吧后墙翻进院子,井盖锈得快要散架。江叙白掏出个巴掌大的干扰器,嘀了一声:“三分钟,多了系统会报警。”
“够了。”我蹲下身,闭眼启动记忆回放。
画面闪回十岁那年,阁楼里录音机按下播放键的瞬间,音频波形跳动,频率定格在432.1hz。我睁开眼,把这段数据输进终端,反向模拟出顾宅安保系统的共振点。
“成了。”我轻声说。
江叙白撬开井盖,冷风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我们顺着梯子滑下去,踩在湿漉漉的管道上,脚下是污水和碎玻璃。头顶偶尔传来车辆碾过路面的声音,像闷雷滚过。
“你说这里面关的是实验体?”他边走边问。
“墙上写着‘妈妈救我’。”我说,“血写的。不是装饰画。”
他没再问。
通风口离目标还有五十米,爬行通道狭窄,我几乎贴着他前进。突然,前方传来轻微的滴水声,接着是金属摩擦的动静。
“停。”我伸手拦住他。
前方红外线网格亮起红光,密密麻麻像蜘蛛网。
“绕不过去。”江叙白低声,“只能冲。”
“那就冲。”我咬牙,“三、二——”
“等等。”他忽然拽住我手腕,“你抖得厉害。”
我没吭声。那些画面又来了——医院走廊的哭声,床单上的血迹,还有小时候养母锁门时的咔哒声。它们像病毒一样钻进脑子,搅得我耳鸣心跳。
“深呼吸。”江叙白握住我手心,体温烫得不像话,“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我甩开他,却把他的手重新拉回来:“别松。”
他说好。
我们同时启动干扰器,红光闪烁两下,熄了。
翻进地下室时,空气里飘着一股消毒水混着铁锈的味道。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墙面布满抓痕,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字:“妈妈救我”“我不想活了”“G-07在哪”。
我数了数,同一句话写了十七遍。
“这地方登记面积才两百平。”江叙白扫了一眼建筑图,“现在至少八百。”
“多出来的三层,藏在下面。”我往前走,“顾明远不怕我们进来,就怕我们不来。”
刚踏出第三步,江叙白猛地把我往旁边一拽。
脚底下地板微沉,压力板触发。
整层楼瞬间亮起刺目红灯,无声警报震动地面,像是心脏被人攥住猛捶。
“糟了。”我迅速拔出U盘插进终端,扫描空气中的信号流。
几秒后,耳机里传来一段童谣——轻柔、缓慢,是我小时候常听的那首《摇啊摇》。
“别听!”我立刻关闭外放,“是催眠音频!”
江叙白扯下衬衫一角塞进我耳朵,自己也用手指死死压住太阳穴。我能看见他额角青筋跳动,嘴唇发白。
“撑住。”我抓住他手臂。
可就在这时,天花板“咔”地裂开。
数百个银质吊坠从上方倾泻而下,叮叮当当砸在地上,像下了一场金属暴雨。
我抬头,每一个吊坠都刻着编号——G-01、G-02……一直到G-99。
而我颈间的这一块,正是G-07。
“欢迎回家,孩子们。”四面八方响起变声后的机械音,带着笑意,“你们终于回来了。”
江叙白一把将我扑倒在地,用身体护住我脑袋。吊坠砸在他背上发出闷响,他一声没吭。
“你找错人了!”他猛地撕开衣领,露出心口那个月牙形胎记,冲着角落的扩音器吼,“我不是你要的那个!”
我没动。
我盯着手里那枚坠落的吊坠,编号G-07,和我的一模一样。
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错换的孩子,结果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我是被标记的实验品。
我是他们计划里的零件。
我慢慢坐起来,抬手摸了摸吊坠边缘,冰凉的金属硌着指尖。
“他没找错。”我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我只是……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话音刚落,中央地面缓缓升起一个圆形平台。
顾明远从阴影里走出来,灰中山装,紫檀木串在指间转动,下巴上的疤随着笑容微微抽动。
他手里握着枪,枪口稳稳对着我们。
“正好。”他笑得像个慈父,“双倍实验体,双倍快乐。”
四周暗门同步开启,七八个持枪黑衣人站成半圆,把我们围在中间。
退路早就被封死。
江叙白挣扎着站起来,挡在我前面,背脊挺得笔直。
“你们可以走。”顾明远慢悠悠地说,“只要留下她。”
“想得美。”江叙白冷笑,“你连我姓什么都不配知道。”
“哦?”顾明远挑眉,“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基因序列能激活‘重生程序’?为什么你的心跳频率和G-07完全同步?”
我没说话。
我只记得,每次我启动记忆回放,江叙白都在画面角落。
医院走廊、产房门口、深夜病房……
他从来不是偶然出现的。
他是被安排好的。
顾明远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藏品:“十三年前,我们本该销毁两个失败品。可其中一个逃了,另一个……被调包了。”
他顿了顿:“但现在,你们一起回来了。”
“所以呢?”我往前一步,“你想把我们关回去?继续打针?喂药?记录神经反应?”
“不。”他摇头,“这次是自愿的。你们会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进化。”
“进化个屁。”我直接骂出声,“你就是个披着慈善皮的变态科学家!”
顾明远脸色不变,反而笑了:“愤怒是正常的,G-07。毕竟你还不知道,你母亲现在还活着。”
我浑身一僵。
“她在等你。”他轻声说,“只要你回来,她就能醒。”
“你放屁!”江叙白突然暴起,冲上前一步,“别拿这种话骗她!”
“信不信由你。”顾明远耸肩,“但她确实还活着,在b区第七层。”
我死死盯着他,手指攥紧吊坠,边缘割进掌心。
如果这是真的……
如果我妈真的还活着……
那我更不能走。
我不能让他再把我关进笼子,也不能让他用我妈当筹码。
我转头看江叙白,他也正看着我。
我们都没说话,但彼此都懂。
跑不了了。
那就打。
我慢慢抬起手,和他十指交扣。
他的手心全是汗,但我没松。
顾明远举起枪,对准我们眉心。
“最后一次机会。”他说,“跟我走,或者死在这里。”
江叙白握紧我的手,声音哑得不像话:
“你觉得我们会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