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忽然向前几步,猛地张开双臂;
面对脚下苍茫沉雄的山野,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激越的呼啸!
这啸声仿佛蕴含着无形的力量,穿透暮霭,在山谷林木间隆隆回荡,惊起数只飞鸟,扑棱着翅膀掠向远方。
“呼——舒畅!”他收回目光,转身面向徐庶与崔林,脸上不见半分气馁与阴霾;
反而如同被山风洗涤过一般,充满了昂扬炽热、仿佛能点燃空气的斗志!
“难,是必然的!若此事易为,又何须我等在此?但请二位哥哥坚信——事在人为!”
他目光如电,扫过眼前两位同伴,声音斩钉截铁:
“今日,天时在我(曹袁对峙),地利在此(南阳),更重要的,是人和——我们三人齐聚于此!
何不借此良机,就在这伏龙丘上,将未来的方略蓝图,细细梳理,奠定基石!”
他话语微顿,眼神瞬间变得如鹰隼般锐利且专注,仿佛已穿透眼前的山川;
看到了未来的棋局,开始条分缕析,将胸中韬略一一铺陈:
“此前我与德儒兄已有初步共识,南阳之行的第一步,核心可概括为‘养望待时’四字。
所谓‘养望’,非是徒求虚名,而是要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最深、最实的根!
基于此,结合我此前所做的一些准备,有八件大事,需在一年之内,同步推进,务求实效,不容有失!”
陆渊立于山岗之巅,声音沉稳有力,每说出一条,便如战鼓在暮色中擂响一声:
“其一,安家落业! 我们需在南阳腹地,寻觅并亲手打造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隐秘根据地。
此地不仅要能遮风避雨,更要能藏兵蓄力,成为我们扎入南阳的第一枚楔子,未来一切宏图的起点。”
“其二,联孤山! 必须尽快派遣绝对可靠的心腹,秘密北上汝南孤山冲,联系我张飞兄长。
此举有三重深意:一探玄德公近况;二取我们急需的军资粮秣;
三则,相机而动,将汝南愿意追随玄德公的百姓,悄无声息地迁徙至南阳根据地,为我们积蓄民力!”
“其三,医行乡野! 借我师父华佗‘神医’之名望,组建数支精干医疗队,深入南阳乡间,义诊施药,防控瘟疫。
此举不仅为活人无数,积德行善,更是我们收揽民心、扎根基层最直接、最牢固的有效办法!
让南阳百姓知我、信我、乃至依附于我。”
“其四,设立情报网!
必须编织一张属于我们自己的情报网,广布眼线于市井、官道乃至豪强府邸。
南阳乃至荆州、许都的风吹草动,我们需第一时间知晓。
唯有知己知彼,方能于乱局中抢占先机,不至于沦为聋子、瞎子!”
“其五,暗练甲兵! 于隐秘之处,招募忠勇可靠之士,不求数量,但求精锐,组建一支只听命于我们的核心武力。
平日护卫根据地,应对不测,他日……更是我军推行军制变革,打造强军的种子!”
“其六,结交豪强! 主动与南阳本地的世家大族接触周旋。
我们可以推广《防疫十条》、提供医疗服务为切入点;
换取他们的粮食、钱财、情报,乃至……他们对我们在南阳活动的默许与合作。
化地头蛇为助力,至少不能让他们成为阻力。”
“其七,巧计借势! 与坐镇襄阳的刘景升谈判。
让他‘心甘情愿’地将南阳的治理之权,‘借’予我们!
借他之手获得名正言顺经营南阳的身份!以及从他那里尽可能的获得帮助。”
“其八,争朝夕!” 陆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与时间赛跑的急迫;
“以上所有谋划,必须在一年之内,初见成效,打下坚实基础!
我们必须抢在曹操与袁绍于官渡决战分出胜负、胜者挟大胜之威可能挥师南下之前;
让南阳初步拥有抵御风浪的能力!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他一口气将心中酝酿已久、关乎未来的八根支柱和盘托出,目光如炬;
扫过面前两位已被这宏大、精密而又惊险无比的蓝图震撼得一时失语的挚友,沉声问道:
“此八事,环环相扣,缺一不可,且件件艰难,步步危机。
然,机遇之窗稍纵即逝,唯有行此非常之法,方可冀望建非常之功,在这乱世中搏出一片天地。
二位兄长,以为此策如何?可有需要补充之处。”
山风骤然变得急促,猎猎吹动三人的衣袍,仿佛天地也在倾听这足以影响未来格局的谋划。
徐庶与崔林久久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但在那凝重深处;
一丝被这极致挑战与宏大愿景所点燃的火焰,已开始不受控制地窜起、燃烧。
徐庶深深吸入一口山间清冽之气,仿佛要将胸中因那庞大计划掀起的惊涛骇浪尽数压下。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被山风吹得略显凌乱的衣襟,目光复杂地投向陆渊;
那眼神中交织着难以掩饰的震撼与一种近乎宿命般的感慨,最终化作一声由衷的长叹:
“陆兄之魄力与远见,每每令庶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若非亲身经历,亲眼见证,实难相信这番吞吐山河、运筹千里的气度与谋划,竟出自一位年仅十三岁的少年之口。
此等格局,这般深谋,纵是那些饱经沧桑、宦海沉浮多年的当世豪杰,只怕也未必能及啊。”
他向前踱了两步,站定在山丘边缘,身形挺拔如松,俯瞰着脚下如玉带般蜿蜒的白河与沉雄起伏的伏龙丘山峦。
此刻,他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已被锐利的光芒取代,思路变得异常清晰透彻:
“既然陆兄已为我们擘画出如此清晰宏大的方略蓝图;
我等要做的,便是循此路径,戮力同心,步步为营,将这幅蓝图变为现实!
依庶之见,眼下千头万绪,看似庞杂,但抽丝剥茧之后,最紧要、最迫切者,莫过于两件事,如同房屋之基,缺一不可!”
他霍然转身,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
“其一,便是尽快在这南阳盆地之中,为我们自己寻找到一个稳固、隐蔽且能够长期经营的立足之地!
无根之萍,何以言兴?
其二,则是必须设法与远在汝南的玄德公部属取得实质性联系。
此二者,乃是支撑起陆兄方才所提八事之前提!”
崔林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立刻出声附和,语气沉稳而务实:
“元直兄所言,直指要害!
唯有先安顿下来,并与玄德公那边取得联络,获得玄德公的同意;
后续的医行乡野、结交豪强、暗练甲兵等诸多谋划才名正言顺。
才能逐一铺展开来,否则,一切雄心壮志,终究只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陆渊见二人不仅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图,更在瞬息之间便精准抓住了所有环节中最关键的两环;
与自己思虑高度契合,心中顿时大定,脸上露出了畅快而振奋的笑容:
“好!两位兄长所思所虑,与我不谋而合。
既然我们目标一致,那么事不宜迟,我们便先来议一议这根据地选址之事——这,就是我们扎根南阳的第一步!”
他神色转为极其认真,目光扫过脚下山川地势,条分缕析地说出自己深思熟虑的考量:
“我所设想的这处根基之地,绝非寻常村落坞堡,它需同时满足几个看似矛盾,却又至关重要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