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雨下了好几天，总算停了。
天空像被洗过一样蓝，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可废弃祭坛这边却感觉不到什么暖意。
断掉的石头柱子东倒西歪，野草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墨渊和赵清悦带着几个身手好的侍卫，悄悄摸到了祭坛边上。
赵清悦手里拿着个古旧的青铜罗盘，上面的指针抖个不停，直直地指着祭坛最里面那个最大的石台。
“这里的气息不对劲，”赵清悦压低声音，眉头皱得紧紧的，“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了，有两股力量在互相较劲。”
墨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个石台是用大块青石垒成的，上面长满了青苔，还有些黑乎乎的污渍，隐约能看见一些刻痕，但都模糊不清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石台，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既熟悉又排斥，好像那里藏着什么和他有关又很危险的东西。
“进去看看。”墨渊说着，第一个踏进了齐膝深的荒草丛。
就在他们踏进祭坛范围的那一刻——
镇国公府那个偏僻的小院里，苏婉清正对着窗外发呆，脑子里突然响起那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
【警告！检测到古祭坛核心正在被侵入！有外力正在接近！】
【紧急任务：立刻前往城西古祭坛，阻止外力接触核心！】
【任务奖励：积分+500，高级防护符一枚，系统能量补充10%】
【任务失败：系统能量永久损失20%，世界稳定性下降，宿主返回原世界概率降低15%】
这一连串提示又急又厉，震得苏婉清头晕眼花。
古祭坛核心？世界稳定性？返回原世界概率降低？这些陌生的词让她心里发慌。她一直以为，系统发布任务是为了帮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攒够能量就能回家。
可这个“世界稳定性”又是什么？
“为、为什么要去阻止？那里到底有什么？”她忍不住在脑子里问，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和这个住在自己意识里的东西沟通。
【权限不足，无法告知。执行任务，是保障宿主最终回家的唯一途径。】系统的回答冷冰冰的，不容置疑。
唯一途径？苏婉清的心沉了下去。
她回想之前的日子，系统发布的任务，表面上是在帮她渡过难关、提升自己，可每一次都让她和林昊天的纠缠更深，把她更紧地绑在这个她想离开的世界。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可是，“返回原世界”这几个字，对她有太大的诱惑力了。
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希望，从来不曾真正熄灭。
咬了咬牙，她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国公府，往城西方向跑去。
同一时间，慈安寺附近的一家茶馆里。
泠崖和夏薇正坐着喝茶。
夏薇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不时拿出她的星辰罗盘看。罗盘上的指针原本指着苏婉清离开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剧烈抖动，最后死死指向了废弃祭坛的位置。
“泠崖姐姐，”夏薇抬起清澈的眼睛，带着一丝不安，“罗盘……反应很强烈。那里……好像要出什么事。”她的感觉很敏锐，能模糊地察觉到那边气息的躁动和危险。
泠崖放下茶杯，望向城西的天空。
那里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她心里却莫名地一跳。是错觉吗？还是那天在暗巷里突然觉醒的本能在提醒她？她想起苏婉清慌张离开的背影，想起墨渊和赵清悦可能的行动……
“我们去看看。”泠崖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苏婉清气喘吁吁地跑到祭坛外围时，正好看见墨渊和赵清悦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大石台。
她心里一紧，系统说的“外力”就是他们？
她躲在一堵半塌的墙后面，心怦怦直跳。怎么阻止？就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靖王和郡主？
就在这时，石台那边突然出了变故！
就在墨渊的手快要碰到石台中央一块刻着奇怪花纹的暗色石砖时，那块石砖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灰白色光芒！
一股阴冷、混乱的力量像洪水一样涌出来，瞬间把墨渊他们淹没了！
“王兄小心！”赵清悦惊叫一声，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
墨渊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冲进脑海，无数混乱、嘶吼、充满负面情绪的碎片画面试图占据他的意识，眼前的景象都扭曲了，身体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几个侍卫也都面露痛苦，挣扎着却无法移动。
【就是现在！宿主，攻击那块发光的石砖！系统暂时赋予你“破障之力”！】系统的声音在苏婉清脑子里尖声催促。
苏婉清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按照系统的指示，集中精神，一股微弱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能量从她指尖射出，打向那块发光的石砖！
“噗——”
一声轻响，像是气泡破裂。灰白色的光芒应声而碎，混乱的能量一下子平息了。
墨渊等人身上的压力一松，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
那块暗色石砖恢复了平静，只是表面的花纹好像更加黯淡了。
苏婉清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刚才那一击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紧急任务完成！奖励发放中……】
【警告！系统能量通道过载！遭遇未知规则反噬！部分核心信息库被迫解锁……】
【滋……信息流导入……】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大量的信息强行涌入苏婉清的脑海，不再是任务指令，而是一段段冰冷的、揭示真相的文字：
【系统编号K-73，隶属于“跨维度故事采集局”。核心指令：潜入低维世界，筛选合适宿主，通过任务引导宿主行为，收集该世界“故事能量”与“情感波动”，并适时激活“世界节点”（如古祭坛），制造局部规则混乱，为采集局后续“故事收割”与“世界重构”打开通道……】
【宿主苏婉清，灵魂契合度92%，被选为最佳能量收集器与剧情推动器。所谓“返回原世界”概率，为维持宿主积极性的虚假参数。真实返回概率：0.0001%。系统最终目标：榨干宿主灵魂能量与所在世界本源，任务完成或宿主死亡后，脱离寻找下一目标……】
真相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刺穿了苏婉清所有的希望和幻想！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帮助，没有什么回家的路。
她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一个帮着这个所谓的“系统”偷窃、毁灭自己家乡世界的帮凶！
那些任务，那些奖励，都只是诱饵和工具，目的就是让她不停地制造混乱，好让系统收集能量，最终……毁掉这一切！
巨大的恐惧、绝望和被欺骗的愤怒，像海啸一样把她淹没了。她瘫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发抖，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是因为灵魂深处的战栗和冰冷。
这时，泠崖和夏薇也赶到了。她们看到了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的苏婉清，也看到了石台旁惊疑不定的墨渊和赵清悦。
夏薇手里的罗盘指针死死指着苏婉清，发出低沉的鸣响。她小声对泠崖说：“泠崖姐姐，她……她身上那个‘东西’……好像受伤了，在哀鸣……但是，也变得比以前更危险了。”
泠崖快步走到苏婉清身边，蹲下身，扶住她颤抖的肩膀：“苏姑娘，你怎么了？”她敏锐地感觉到，现在的苏婉清和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和崩溃。
苏婉清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泠崖，看着走过来的墨渊和赵清悦，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能说什么？说自己引狼入室？说这个世界可能因为她而面临毁灭？
墨渊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紧锁。他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刚才祭坛的异常，苏婉清那突如其来的攻击，还有她现在这个样子，都说明一件事——这个苏婉清，和她身上那种诡异的力量，跟这个古老的祭坛，跟京城近来发生的种种怪事，有着最直接、最危险的联系！
祭坛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阳光依然明媚，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一个关于这个世界存亡的巨大阴谋，就在这个荒凉破败的地方，向这寥寥几个窥见一斑的人，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而苏婉清，这个曾经一心只想回家的异乡人，此刻正站在绝望的深渊边缘，脚下是她亲手（尽管是被欺骗）参与挖开的陷阱。
“我……我都做了什么……”苏婉清终于发出声音，嘶哑而破碎，“它骗了我……一直都在骗我……”
泠崖握紧了她的手，感觉到那冰凉的颤抖。“什么东西骗了你？”
“系统……我脑子里的系统……”苏婉清的声音带着哭腔，“它说会帮我回家，都是假的……它是要毁了这里，毁了所有人的家……”
墨渊和赵清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虽然他们不完全明白“系统”是什么，但“毁了这里”这几个字，足以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说清楚，”墨渊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婉清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从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到系统出现，发布一个个任务，到刚才得知的真相。她的叙述杂乱无章，充满了痛苦和悔恨，但足够让在场的人明白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之前那些突然展现的才艺，还有总能化险为夷……”赵清悦若有所思。
“都是系统在背后操控。”苏婉清苦涩地说，“它让我以为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其实我只是它的傀儡。”
泠崖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波澜。她想起自己在那暗巷中突然觉醒的身手，想起那些时不时在脑海中闪过的陌生记忆碎片。
她和苏婉清，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有着相似的处境？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人生？
“那个石台，”墨渊转向祭坛中央，“就是它说的‘世界节点’？”
苏婉清点点头，脸上血色尽失：“系统说，激活这种节点，就能为它的同类打开通道……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
她说不下去了，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一阵寒风吹过，祭坛上的野草伏倒又立起，仿佛在为他们刚刚得知的可怕真相而颤抖。
“我们必须阻止它。”墨渊的声音坚定而冷峻，身为靖王的责任感让他立刻做出了决定。
“可是怎么阻止？”赵清悦担忧地看着苏婉清，“那个系统还在她脑子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婉清身上。她蜷缩在地上，像一片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叶子。
曾经的希望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负罪感。
泠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真相，就有办法应对。”
苏婉清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泠崖，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眼神里有关切，有警惕，但没有她想象中的指责和厌恶。一种微弱的力量从心底升起——也许，也许她还能做点什么来弥补。
“我……我会想办法，”她哽咽着说，“我不会再听它的了。”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但这次不再是冰冷的提示，而是一种带着威胁的语调：
【警告：宿主泄露系统机密，严重违反协议。启动紧急处置程序……】
苏婉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