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恭喜啊!”宋建林一进门就拱着手,脸上堆满了笑,“秀琴这孩子真是给咱老宋家争光,这可是大学生啊,了不得。”
李招娣也在一旁帮腔,语气比往日热络了不知多少:“就是就是!秀琴从小就聪明懂事,我早就看出她是个有出息的!大嫂,你和大哥以后可就等着享福吧!” 话里话外,满是恭维与讨好,与从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张英英脸上挂着浅笑,将他们让进院子,接过宋建林递过来的一小包红糖和李招娣手里的几个鸡蛋:“谢谢你们记挂着,孩子也是运气。”
王翠花跟在最后,手里也拎着几个鸡蛋,神情却十分尴尬,笑容勉强。
她嘴里含糊地说了句“恭喜大嫂”,眼神不自觉地打量着张英英家的院子和家里的摆设。
她看到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屋里的家具虽然不多,但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干净又整洁。
和她自己那破旧又杂乱的家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宋和平和秀琴赶在午饭前回到了家,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饭时,张英英便提起了去沪市过年的事,商量着买票的日程。
秀琴安静地听着,等母亲说完,才放下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爸,妈,今天在医院听工作人员说,体检报告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出来。拿到报告后,还得去学校填志愿,然后就是等录取通知书了。”
她顿了顿,脸上带着歉意,“没想到后面的流程这么紧,如果现在去沪市,到时候恐怕要来回奔波,太折腾了。能不能今年先在家里过年?等所有手续都办妥了,拿到了通知书,咱们再去沪市看外公外婆?”
她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可能会打乱父母的计划,眼神里带着些许忐忑。
张英英和宋和平对视了一眼,女儿的前程是头等大事,这来回折腾确实不利于秀琴安心等待结果,万一错过什么关键环节更是麻烦。
“你说得对,”宋和平率先开口,语气温和却坚定,“这事不能马虎,咱们就在家等着。沪市那边,晚点去也没关系。”
张英英也点了点头,对秀琴说:“行,就按你说的办,等下我就给你外公外婆写信,好好说明情况,他们肯定会理解的。”
次日清早,宋和平背了个大包袱和信去了镇上,年关里邮局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排了队等了半天才轮到他,他把包裹和信递给工作人员,填写邮寄单,工作人员接过包裹,称了重量,告诉他邮费后,宋和平爽快地付了钱。
从邮局出来,宋和平又赶往集市,托张英英的福家里其实什么都不缺,但明面上总是要买点东西作为掩饰。
此时,供销社里早已是人声鼎沸,他看到一群人在里面抢写对联的红纸,那些红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带着浓浓的年味。
宋和平倒是没去跟风,宋建业新丧,作为大哥,他家今年是不需要贴门对的,就算要贴也不能贴红的。
于是,宋和平转身走向卖糖果的摊位,他买了一些奶糖,又称了些瓜子花生。
接着,他来到卖头花的摊位前,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头花,有粉色的蝴蝶结,有蓝色的小花,便挑了几个最漂亮的,最后,割了两斤肥瘦相间的肉。
宋和平提着买好的东西,正准备往回走,就碰到了同村的宋大力。
路上,宋大力瞥见宋和平拎着的东西,那几朵颜色鲜亮的头花在一堆东西里格外显眼,便笑着打趣道:“和平,不是叔说你,咱村里疼闺女的人家不少,可能像你这样,好吃好喝供着,个个都让上学,还时时不忘给买这些新鲜小玩意儿的,可真不多见。你这几个闺女,算是掉进福窝里喽!如今秀琴又考上了大学,你啊,就要享福喽。”
宋和平听了,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应和道:“大力叔,你也别说我,你家的孩子你还不是疼到骨子里。上次你家孙子生病,你急得那模样,我都看在眼里呢。”
宋大力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那可不,孩子就是咱的命根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家秀琴有出息,等大学毕业后肯定能当领导的。”
宋和平听了,心里十分受用,但还是谦虚地说:“大力叔,你就别抬举我了,孩子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过借你吉言,希望她能顺顺利利的。”
随着春节的脚步日益临近,张英英一家正紧锣密鼓地为过年做着各项准备。
家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张英英则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着过年的食材,秀琴也在一旁帮忙,一家人虽然忙碌,但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阳光暖暖地洒在小院里,张英英正在屋里整理着过年的新衣裳,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她以为是邻居来串门,便一边应着“来啦”,一边快步走向门口。
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愣住了,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只见门口站着三个人,张父和张母头发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弟弟则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他们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惊喜如同暖流瞬间冲遍全身,张英英僵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只剩下门外那三张笑吟吟的面孔。
还是弟弟张英澜率先打破了这凝固的瞬间,他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带着促狭笑意开口道:“姐,怎么,不认识你弟弟和爹娘了?”
这话像是一下子按下了播放键。
张英英“啊”地轻呼一声,脸上的震惊瞬间化为狂喜,眼圈几乎是立刻就红了。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先是紧紧抱住了笑容慈和的张父,声音带着哽咽:“爹!” 然后又扎进张开双臂的张母怀里,感受着母亲身上熟悉的气息,闷闷地又叫了一声:“娘!”
最后,她才松开母亲,用力捶了一下弟弟的肩膀,随即又忍不住张开手臂抱了抱这个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小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又哭又笑地问:“你们……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报说一声!这……这真是……”
张母拉着女儿的手,眼里也闪着泪光,语气却带着嗔怪和浓浓的思念:“还不是你爹!接到你的信,知道你们今年过不去了,在家里那是坐立不安,茶饭不香的。家里年货都备齐了,就等着你们来,结果空欢喜一场。你爹和你弟弟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想你和孩子们了。最后我们一合计,干脆,你们不来,我们来!反正我们今年厂里放假早,干脆就来河湾村,陪你们过个团圆年。”
这时,屋里的宋和平和孩子们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
看到门口这阵仗,宋和平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也绽开了惊喜的笑容,赶紧上前接过岳父岳母手里沉甸甸的行李,连声道:“爹,娘,英澜,快,快屋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