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瘫坐在公园冰凉的长椅上，看着远处人工湖里几只肥硕的锦鲤争抢着游客扔下的面包屑，感觉自己和它们产生了强烈的灵魂共鸣——都在为了口吃的拼命，而且前途一片迷茫。
旁边的玄璃倒是很安静。她似乎对那几条胖鱼产生了兴趣，微微歪着头，看得十分专注，手指还无意识地模仿着鱼儿张嘴的动作。要不是陆铭死死拉着她的臂甲，他怀疑这位姐能直接跳进湖里进行一番“近距离生态观察”——顺便可能把鱼都捞上来烤了。
“别看了，姐，那玩意看着肥，刺多，不好吃，而且公园的鱼吃了要罚款，罚得比早餐摊的墙还贵。”陆铭有气无力地劝阻。
玄璃闻言，收回目光，看向陆铭，眼神里透露出清晰的讯息：那吃什么？
陆铭捂脸。自从逃离案发现场，他已经带着玄璃在公园里枯坐了一个多小时。手机电量告急，钱包比脸还干净，唯一的“资产”就是身边这个能打但更能吃的无底洞保镖。
未来怎么办？家是不能回了，肯定被各方势力蹲点了。去找赵胖子？那死胖子自己都活得朝不保夕，而且肯定第一时间开直播《揭秘我兄弟和他的暴力吃货女战神》，死得更快。
难道真要带着玄璃去桥洞底下开启荒野求生模式？然后靠她打猎为生？猎什么？公园的锦鲤还是广场的鸽子？想想就刑得很可拷。
就在他愁云惨淡，思考着是去卖血还是卖肾更划算时——
“叮咚——”
他口袋里那台屏幕裂纹、电量岌岌可危的备用老人机，突然发出了一声微弱却清脆的消息提示音，是的，智能机早没电了。
这声音如同天籁，瞬间打破了陆铭绝望的沉思。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心里嘀咕：难道是催话费？还是房东王阿姨发现门又坏了来骂街？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线映出他憔悴的脸。发信人显示的不是想象中的债主，而是一个他几乎快要遗忘在正常世界的名字——
林倩。
陆铭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她怎么会突然给自己发消息？
陆铭带着一丝疑惑和莫名的心虚，点开了消息。
【林倩】：陆铭，你没事吧？我刚看到早间新闻，说建设路那边老街区早上发生了燃气爆炸，还有持械斗殴的传闻，现场挺乱的，好像还波及了一个早餐摊……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租的房子在那附近？你还好吗？没受伤吧？[担心][担心]
后面还跟了一个小猫探头的表情包。
字里行间充满了真诚的关切。
陆铭看着这条消息，愣住了。
燃气爆炸？持械斗殴？这大概是异管局或者警方用来掩盖超自然事件的标准说辞吧？但林倩却信了，而且第一时间想到了他，发来了问候。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暖流瞬间涌上心头，冲淡了之前的绝望和焦虑。在这兵荒马乱、强敌环伺、朝不保夕的时刻，还能收到来自正常世界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关心，这种感觉……真好。
仿佛他还没有完全脱离那个平凡却安全的世界线。
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又席卷而来。
他没事？他怎么可能没事！他刚被一个能手搓雷电的外国佬追杀！差点被轰成渣！还带着一个能徒手拆楼的失忆女战神！身无分文流落公园！未来一片黑暗！
可他不能这么说。
他只能对着屏幕，手指颤抖着，打字回复。他得撒谎，得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只是受了点惊吓的普通邻居。
【陆铭】：啊哈哈，没事没事！谢谢关心！我早上出门早，没赶上那波热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到封路了，吓一跳！[擦汗] 我人好着呢，一根汗毛都没掉！
发出去了。昧着良心。
手机很快又震动了一下。
【林倩】：那就好！没事就好！现在外面好像挺乱的，你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啊！最近少去那种人多混乱的地方。[安心]
陆铭看着这条回复，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多好的姑娘啊，还在提醒他注意安全。她根本不知道，她眼里这个“需要注意安全”的老同学，本身就是个移动的混乱源，走哪儿哪儿炸。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打字，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正常：
【陆铭】：知道啦！谢谢林大学委关心！我肯定猫家里苟着！倒是你，大美女出门才要小心呢！[呲牙]
发出去他就后悔了！这语气是不是太轻浮了？！会不会被当成骚扰？！他恨不得立刻撤回！
好在林倩似乎并没在意，回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林倩】：嗯嗯，我会的。对了，说到这个……今天早上那事感觉好奇怪啊，新闻语焉不详的，网上也没什么详细消息，倒是有些论坛在讨论什么……“超自然现象”？说得神乎其神的，还有人p图说什么看到闪电侠和神奇女侠在天上打架……[笑哭]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陆铭：“！！！”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论坛？超自然现象？闪电侠？！这届网友脑洞这么大吗？！虽然猜得离谱，但方向居然他娘的有那么一点点沾边？！
他赶紧打字，试图把话题拉回“科学”的轨道：
【陆铭】：哈哈哈都是瞎扯的吧！肯定是燃气爆炸加上电线短路产生的光影效果，被人以讹传讹了！我们要相信科学！反对迷信！[狗头保命]
【林倩】：嗯嗯，我也觉得是。不过看着还挺好玩的，像看小说一样。[偷笑] 不打扰你啦，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记得注意安全哦！
【陆铭】：好嘞！你也保重！
对话结束了。
陆铭握着发烫且电量只剩1%的老人机，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心里五味杂陈。
林倩的关心像冬日里的一杯暖茶，让他冰凉的手脚恢复了一点温度，也让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此刻处境的荒谬和危险。他骗了她，而且可能未来还需要继续骗下去。这种隔阂感，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和孤独。
同时，她那句“有些论坛在讨论超自然现象”又像一根刺，扎得他坐立不安。普通人已经开始注意到异常了吗？虽然现在只是当做奇闻异事和笑话看，但如果类似的事情再多发生几次呢？纸还能包住火吗？
他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像个走在钢丝上的人，脚下是两个即将碰撞的世界。
“嗡……”手机屏幕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黑了——没电了。
得，这下连最后一点与正常世界的联系也暂时中断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看着锦鲤的玄璃，忽然转过头，看向陆铭。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感知到了他情绪的低落。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伸出手，不是拉衣角，而是轻轻碰了碰他握着黑屏手机的那只手的手背。
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安慰。
然后，她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颗……光滑圆润的白色小石子？看起来是从公园花坛里捡的。
她看着陆铭，把那几颗小石子往他面前递了递，生硬地说：
“给你。亮晶晶。好看。”
陆铭：“……”
他看着玄璃那副“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但送你点漂亮石头说不定能好点”的纯粹表情，再看看掌心里那几颗一文不值的鹅卵石，愣了几秒，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里带着点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戳中的暖意。
得，这保镖虽然脑子缺根弦，饭量通大海，但好歹……心眼不坏。
他接过那几颗小石子，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安抚。
“谢了，玄璃。”他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些，“这礼物……挺别致的。”
玄璃似乎感受到他情绪好转，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湖里的鱼，似乎在继续思考它们的食用价值。
陆铭握着小石子，看着玄璃的侧脸，又想想林倩的关心，忽然觉得，眼前的困境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至少，他不是一个人……虽然另一个不是人。
而且，他得赶紧想办法搞点钱了——为了保镖的伙食费，也为了……说不定哪天能请林倩吃顿饭，而不是只能躲在手机后面撒谎。
“走吧，玄璃。”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咱们得去搞点启动资金了。”
“怎么搞？”玄璃转过头，认真地问。
陆铭看着她，露出一个牙疼般的笑容：
“我有个……不太成熟的小想法。可能需要你……稍微配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