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男开着那辆崭新的黑色奔驰，车速不快，但路线略有些飘忽。
显然是刚才居酒屋的酒精还在发挥着余威。
副驾驶上，山本太郎降下车窗，让夜风灌进来吹散车内的酒气。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却没点燃，只是眯着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脸上那副醉醺醺的痞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静。
“铁男。”
山本太郎突然开口，声音在风声和引擎声中显得很清晰。
“啊？老大，啥事？”
铁男正努力把车开成直线，闻言一个激灵，差点蹭到马路牙子，赶紧扶稳方向盘。
“开稳点！老子刚捡回条命，可不想交代在你手里！”
山本太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那个长史治二……你觉得怎么样？”
铁男想了想，一边小心驾驶一边回答：“感觉挺上道的啊？消息灵通，下手也狠，今天要不是他，咱们还抓不到那俩小混混呢。”
“而且他对老大你也很恭敬，看样子是真想跟着咱们干。”
他语气里带着对老兄弟的认可。
山本太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吐掉嘴里没点的烟，又换上一根新的。
他转过头，看着铁男那副我很满意新同事的憨样，冷笑道：“上道？下手狠？恭敬？铁男你小子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光看表面，被人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
铁男被骂得一愣，委屈地嘟囔：“老大，我咋没脑子了？我觉得长史哥人挺实在的啊……”
“实在？”
山本太郎差点气笑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你这儿好好想想！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我刚被袭击他就恰好在酒吧听到凶手吹牛？还恰好能轻松抓到人？”
他顿了顿，看着铁男逐渐睁大的眼睛，冷冷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长史哥十有八九就是东日本联合的人！而且，恐怕还不是普通的小喽啰。”
“什……什么？！！”
铁男惊得手一抖，方向盘猛地一偏，车子朝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就冲了过去。
他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一脚急刹车，同时猛打方向盘。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头距离粗糙的树皮只有不到十公分。
“我靠！老大！你……你说什么？！长史治二是东日本联合的人？！这这怎么可能？！”
铁男脸色煞白，心脏砰砰狂跳，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惊的，“他……他今天还帮我们抓了人，还……还亲手废了那俩混混的手！这……这要是苦肉计，代价也太大了吧？！”
山本太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险情吓了一跳，骂道：“你他妈会不会开车！想害死我啊？”
等铁男惊魂未定地把车重新挪回车道，以龟速前进后，山本太郎才继续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苦肉计？废两只手算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混进我们内部获取信任，这点代价对他们来说可能根本不算什么。”
“东日本联合行事风格阴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派个卧底过来演场戏再正常不过了。”
他摇下车窗，这次终于把烟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车内弥漫开来：“我也只是猜测，没有十足证据。但这个长史治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我山本太郎做事从来不相信巧合。”
铁男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脑子有点乱：“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把他抓起来？逼问？”
“蠢货！”
山本太郎吐了个烟圈，“抓他？打草惊蛇吗？我们现在抓了他有什么用？逼问出他是东日本联合的人？然后呢？跟东日本联合全面开战？我们拿什么开战？用你并不是很铁的头？还是用阿健那身蛮力？”
他弹了弹烟灰：“既然鱼儿自己游进来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将计就计，陪他演下去。他不是想获取信任吗？那就给他点信任看看。正好，我们可以通过他，给东日本联合传递一些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
铁男听得云里雾里，但感觉老大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我明白了，老大你是想玩反间计？”
“反间你个头！”
山本太郎笑骂一句，随即正色道，“听着铁男，对于长史治二你心里有数就行，表面上一切照旧，该称兄道弟就称兄道弟，甚至可以适当给他点甜头，比如让他参与一些无关痛痒的业务，让他觉得自己很受重视。”
“但是组织核心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他碰。你私下里要留个心眼，暗中观察他平时跟哪些人接触，有什么异常举动。但记住，不要刻意，不要打草惊蛇，就像平时一样，明白吗？”
“明白！老大你放心！装傻充愣我最在行了！”
铁男拍着胸脯保证。
“嗯。”
山本太郎点点头，继续布置任务，“还有更重要的事。你回去之后立刻亲自去办，不要经过任何其他人手。秘密打听搜集所有关于东日本联合的情报。”
“找那些消息灵通嘴巴又不严的底层混混，或者跟东日本联合有过节的人，用钱买消息。”
“重点是他们的核心成员、主要产业、活动范围，还有他们跟官方，尤其是警察本部，有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联系。”
“警察本部？”
铁男一惊，“老大你是怀疑……”
山本太郎冷笑一声：“东日本联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袭击我，而且事后还能迅速把线索送到我们面前，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我怀疑他们和神奈川警察本部某些人关系不一般。甚至可能袭击我本身，就是某些人授意或者默许的，为的就是激化矛盾，他们好从中渔利。”
铁男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和可怕：“我的天……要是警察都掺和进来……那咱们……”
“所以，光靠拳头和人多是没用的。”
山本太郎打断他，眼神锐利，“黑龙会的覆灭就是前车之鉴。时代变了，对付东日本联合这种藏在暗处、可能还有官方背景的毒蛇，我们得换种玩法。”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出了一句让铁男差点再次把车开上马路牙子的话：“你去找找门路，最好是那种背景硬、守规矩的金店或者个人，我们需要购置一些家伙。”
“家伙？什么家伙？”铁男一时没反应过来。
山本太郎用没受伤的左手，比划了一个经典的手枪手势。
“嘶——！”铁男倒吸一口冷气，方向盘又晃了一下，“老……老大！你……你要买……买那个？！这……这玩意可是重罪啊！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山本太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瞧你那点胆子，不弄点硬家伙防身，难道等东日本联合的人拿着真家伙找上门，我们用棒球棍和石头跟他们对砸吗？黑龙会就是输在了这方面！以为靠人多、刀快就能横行霸道，结果呢？”
“时代在进步咱们也得跟上！弄几把过来不是为了主动惹事，是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用来镇场子！这叫战略性威慑！懂不懂？”
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先打听门路摸摸情况，看看价格和渠道是否可靠。要搞就搞质量好的。钱不是问题。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那个长史治二！”
铁男咽了口唾沫，感觉手心都在冒汗。
买枪？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了。
但看着山本太郎那冷静而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老大是认真的，而且考虑得远比他深远。
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了，老大。我会小心去办。”
“嗯。”
山本太郎满意地点点头，将抽完的烟头弹出窗外，看着那点红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弧线消失不见。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你先去办这两件事，官方那边我来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机会，跟某些大人物搭上线。这世道，光有狠劲和钱还不行，还得有保护伞。”
车子在寂静的街道上平稳行驶，车内的两人各怀心事。
铁男是紧张、兴奋又带着点恐惧，感觉自己和山本组正在卷入一场远超想象的风暴。
而山本太郎，则是在脑海中飞速盘算着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
如何利用长史治二这颗棋子...
如何获取武器...
又如何在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官方水域中，找到一块可以立足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