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把竹院裹成了淡青色的纱，连院角的酸菜坛都蒙着层薄薄的湿意。张茜刚推开窗，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竹篮摩擦的声响——老周的竹车轱辘碾过沾露的竹径，小石头跟在旁边，手里攥着根还带着叶子的竹枝，蹦蹦跳跳地像只晨起的麻雀。
“茜丫头醒啦？”老周看见窗后的人影，扬声打招呼，竹车上的藤筐里装着把镰刀和两个空陶盆，“今早天好，带小石头去后山挖点葛根，给你熬粉补身子，将来小芽添辅食，也能冲点葛根糊吃。”
小石头立刻举着竹枝跑过来，竹枝上还挂着颗圆滚滚的野山楂，红得像颗小灯笼：“茜阿姨！我昨天看见后山有葛根藤，周爷爷说葛根埋在土里，要挖很深才找得到！”他说着就把野山楂递过来，指尖沾着晨露，“这个甜，你先尝尝。”
张茜接过山楂，咬了口，酸甜的汁水顺着舌尖漫开，还带着山里的清润。她刚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就看见林笑端着木盆从厨房出来，盆里是泡好的细棉布，水色泛着淡淡的浅黄。“这是用黄柏煮过的布，软和还不容易招虫子，给小芽做两件小肚兜正好。”林笑把布晾在屋檐下的竹架上，风一吹，布角轻轻晃着，“丫丫说要帮我绣小图案，刚去井边打水了。”
话音刚落，丫丫就提着小水桶跑进来，桶沿沾着水花。“林笑阿姨，水来啦！”她把水桶放在竹桌旁，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缕彩色的丝线，“我昨天在镇上换的，有浅绿和浅粉，绣竹芽和小花好不好？”
林笑笑着点头，把棉布铺在竹桌上，用滑石粉轻轻画了株小小的竹芽，又拿起浅绿的丝线，教丫丫穿针。“绣的时候线要拉匀，别扎到手。”丫丫趴在桌边，小手捏着绣花针，小心翼翼地往布上戳，绣错了就吐吐舌头，用小剪刀轻轻剪掉线头，认真得连小石头跑过去喊她都没听见。
王彬和徐嘉这时也从屋里出来了，手里各扛着几根粗竹杆。“前几天下雨，篱笆有点松，今天加固一下，入冬了风大，免得吹进院子里。”王彬把竹杆靠在院墙边，又拿起锤子和钉子，“徐嘉说再给摇篮加个小顶棚，晚上要是下霜，能挡点寒气。”
徐嘉蹲在摇篮旁，用尺子量着尺寸，手里还拿着块打磨好的薄竹片：“顶棚用竹片编，再蒙层薄棉布，透光还暖和。”他抬头看见张茜，指了指摇篮栏杆，“昨天发现这根麻绳有点松，等下换根新的，免得晃的时候不稳。”
张茜走到摇篮边，看着上面挂着的小木铃，轻轻碰了碰，“叮铃”的响声裹着晨雾，听得人心里软乎乎的。她低头摸了摸小腹，轻声说：“小芽，你周爷爷去给你找葛根了，林笑阿姨在给你做肚兜，你要乖乖的，等大家把东西都准备好。”
没过多久，老周和小石头就从后山回来了，两人裤脚都沾着泥，藤筐里装着两根粗壮的葛根，外皮是深褐色的，还带着湿润的泥土。“这两根葛根长得好，能出不少粉。”老周把葛根放在井边，拿起瓢舀水冲洗，“小石头帮我递了好多次工具，还没喊累呢。”
小石头立刻挺起小胸脯，脸上沾着泥印也不在意：“我是小男子汉，能帮周爷爷干活！”他说着就拿起小刷子，帮老周刷葛根上的泥，刷得认真，连指缝里都沾了泥。
林笑绣完一片竹芽，抬头看见两人满身泥，忍不住笑了：“快洗洗手，我煮了红薯粥，再不吃就要凉了。”她把绣好的肚兜举起来，浅绿的竹芽缀在米白的布上，嫩得像刚冒头的新叶，“你看，丫丫绣的小花也快好了，在那边呢。”
张茜走过去，看见丫丫正绣着一朵浅粉的小花，虽然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透着满满的心意。“丫丫绣得真好看，小芽穿上肯定喜欢。”丫丫立刻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真的吗？那我再绣一朵，绣在肚兜的另一边！”
中午的太阳升得高了，晨雾散得干干净净，竹院被晒得暖融融的。王彬和徐嘉已经把篱笆加固好了，又开始搭摇篮的小顶棚。徐嘉用细竹条编着框架，王彬则把薄棉布剪成合适的尺寸，两人配合得默契，不一会儿，小顶棚的框架就编好了，蒙上棉布后，像个小小的遮阳伞，正好罩在摇篮上方。
“这样晚上就算下霜，也不怕寒气吹着小芽了。”徐嘉拍了拍顶棚，又拿起桐油，在竹条上轻轻刷了一层，“刷点桐油耐潮，能用得久些。”
老周和小石头已经把葛根处理好了，葛根被切成小块，放在石磨旁。老周推着石磨，磨盘转起来，乳白色的葛根汁顺着磨盘流进陶盆里，带着淡淡的清香。小石头蹲在旁边，时不时帮老周添几块葛根，还学着老周的样子，用小勺子把磨盘边缘的葛根刮下来。
“葛根汁要沉淀半天，才能把粉滤出来。”老周擦了擦额角的汗，指着陶盆里的汁，“滤出来的粉晒干，装在罐子里，你想喝的时候冲点水，加点蜜枣，又甜又暖。”
林笑和丫丫也把肚兜绣好了，两件肚兜，一件绣着竹芽，一件绣着小花，叠在一起放在竹桌上，像两朵刚开的小花儿。林笑又拿出针线，在肚兜的领口缝了圈细细的布边：“小芽的皮肤嫩，缝圈布边，免得磨着脖子。”
张茜拿起肚兜，贴在脸颊旁，软得像云朵，还带着棉布的清香。她抬头看向院子里的人——王彬在帮徐嘉固定顶棚，老周在搅拌葛根汁，小石头在给竹架上的尿布翻面，丫丫则蹲在摇篮旁，轻轻拨着小木铃，铃声和笑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
下午的时候，葛根汁已经沉淀好了，老周把上层的清水倒掉，盆底剩下雪白的葛根粉，像细雪一样。他把葛根粉倒在竹筛里晾晒，又拿出个干净的陶罐，准备等粉晒干了装进去。“我在罐口贴张纸条，写‘小芽辅食’，到时候就不会跟别的粉弄混了。”老周说着，就去找笔墨，脸上带着笑。
徐嘉和王彬也把摇篮的小顶棚装好了，轻轻晃动摇篮，顶棚跟着轻轻晃，却一点也不晃荡。“这样就好了，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霜，小芽在里面都暖和。”王彬坐在摇篮旁，轻轻摸了摸顶棚的棉布，“等小芽出生了，我们就把他放在这里，晒太阳，听木铃响。”
丫丫突然跑过来，拉着张茜的手：“茜阿姨，我刚才看见菜田里有小蝴蝶，等小芽出来了，我带他去看好不好？还要教他认青菜和萝卜，就像林笑阿姨教我的那样。”
张茜笑着点头，弯腰摸了摸丫丫的头：“好啊，到时候丫丫当小老师，教小芽认识院子里的东西。”
小石头也跑过来，凑在张茜身边：“我要带小芽去后山捡栗子，还要教他爬树！”老周听见了，笑着敲了敲他的头：“小芽还小，爬树要等他长大些，先教他认葛根藤才对。”小石头吐了吐舌头，又跑去看葛根粉了。
傍晚的时候，夕阳把竹径染成了暖红色，葛根粉在竹筛里晒得半干，透着淡淡的米白色。林笑把肚兜叠好，放进之前装小棉袄的布包里，又把老周编的小鞋子也放进去，整整齐齐的，像个小小的百宝箱。
徐嘉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块小木片，正在刻东西。张茜走过去，看见木片上刻着“芽”字，旁边还刻着片小小的叶子。“等下把这个钉在摇篮上，算是小芽的专属标记。”徐嘉把木片举起来，对着夕阳看了看，“边缘都磨过了，不硌手。”
王彬则在厨房忙活，煮了葛根水，还蒸了红薯。葛根水的清香和红薯的甜香飘满了院子，勾得小石头和丫丫围着厨房转。“王叔叔，什么时候能吃呀？我都饿了！”小石头扒着门框，探着脑袋往里看。
张茜坐在竹椅上，突然感觉到小腹轻轻动了一下，像小芽在轻轻踢她。她惊喜地睁大眼，拉住王彬的手：“王彬，你摸！小芽动了！”
王彬立刻蹲下来，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了轻轻的胎动。他抬头看着张茜，眼里满是笑意：“是小芽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林笑、老周和徐嘉也围过来，脸上都带着惊喜。丫丫轻轻碰了碰张茜的小腹，小声说：“小芽，我是丫丫，等你出来，我给你看我绣的小花哦。”
夕阳渐渐沉下去，竹院里的小木铃被风吹得轻轻响，葛根粉在竹筛里泛着柔和的光，装着肚兜和小鞋子的布包放在竹桌上，摇篮上的“芽”字木片在夕阳下闪着微光。大家围坐在院子里，喝着葛根水，吃着甜红薯，说着关于小芽的话，笑声裹着木铃声，在竹径间回荡，把这片荒野里的暖巢，衬得满是即将迎来新生命的欢喜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