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来得早，刚过六点，窗外已是灯火阑珊。云疏正窝在沙发里，对着电视上一部节奏缓慢的老电影打瞌睡，手边的热茶氤氲着白气。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他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屏幕，是楚雨薇。接通电话，还没等他开口，那边就传来楚雨薇带着明显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
“老祖宗！老祖宗您听我说！太好了……临床数据刚刚全部整理出来，效果……效果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
云疏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点，语气没什么波澜：“慢点说，天塌不下来。”
电话那端，楚雨薇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但声音里的兴奋依旧满得快要溢出来：“是那个辅助治疗仪！就是基于您之前提到的‘气息流转’，人体内在能量平衡的那个理论，我们团队研发的那款！三期临床实验的结果出来了，对几种顽固性慢性病，比如那个免疫系统紊乱导致的长期低热、乏力，还有部分经络不通引发的慢性疼痛，调理效果非常显着！”
她语速飞快，像是要把所有的喜悦都倾倒出来：“最关键的是，几乎观测不到副作用！和常规药物干预相比，患者的舒适度和接受度高出太多了！这……这简直是为这类病人打开了另一扇窗！”
云疏听着，脸上没什么意外之色，只是原本有些惺忪的眼睛稍微清明了些。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开口：“嗯，不错。”
他的反应平淡，却丝毫没有浇灭楚雨薇的热情。她继续说着，语气却渐渐带上了一丝困扰：“但是……老祖宗，现在有个难题。评审委员会的专家们认可数据，但对作用机理……他们希望我们能用现代医学的分子通路、细胞靶点理论来解释。可‘气息流转’、‘能量平衡’这套体系，和现在的理论框架……好像有点对不上。我在想，该怎么把它完美地‘翻译’过去，让他们更容易理解和接受？”
她的话语里透着科研工作者面对传统评审体系时的常见焦虑，既想坚持自己认定的方向，又不得不考虑现实的认可门槛。
云疏放下茶杯，身体往沙发深处陷了陷，声音透过话筒传过去，带着一种能让人心安的淡然：“为什么要急着完全‘对接’？”
楚雨薇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
“一棵树长出来，非要先弄清楚它每片叶子是怎么进行光合作用的，才能承认它能遮阴吗？”云疏的语气依旧懒散，却直指核心，“东西有用，能实实在在帮到人，让人少受罪，这就是根本。”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话说得有点多，但还是补充道：“你的路，走对了。稳扎稳打，把数据做实，把案例积累好。至于别人理不理解，接不接受，那是水到渠成的事，强求不来。心思放在怎么造福更多人上，比放在怎么说服几个人上，更重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只能听到楚雨薇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沉稳了许多，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坚定：
“我明白了，老祖宗。谢谢您！是我太心急了，总想着一步到位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您说得对，疗效才是硬道理。我们会继续完善，把后续的跟踪数据做得更扎实。”
她的声音里重新充满了力量：“马上要过年了，等这份报告正式提交评审后，我带念安去看您！”
“嗯。”云疏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电影里的人物还在低声说着台词。云疏重新把目光投向电视屏幕，眼神平静。
他知道，楚雨薇的研究，就像一颗投入现代医学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会逐渐扩散。将古老的智慧用新的形式呈现，必然会经历碰撞与磨合。但这颗种子已经发芽，并且结出了甜美的果实，这就足够了。
窗外，不知哪家阳台挂起了准备过年用的香肠腊肉，空气中仿佛也提前飘起了年味。云疏打了个哈欠，决定不等电影结束，先去把今晚的外卖点了。至于评审什么的，那是楚雨薇需要面对的挑战，他相信，那个继承了玄医血脉又兼具现代科学精神的丫头，能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