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宁拉着小耳朵，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越过还晕着的秦媛媛，走到柜台前，对服务员说：“给我拿十五个肉包，再打一桶豆浆。”
说着，她递过去一个保温桶，还是昨天谢满仓和陈安送来装鸡汤的。
服务员原本还在偷瞄地上的秦媛媛，一看这架势，嘴巴差点没合上：“打一……桶？”
她低头看了眼那比自己脑袋还大的保温桶，又看看宋幼宁，心里止不住嘀咕：
乖乖，这年头谁家这么吃得起？十五个肉包，这桶豆浆，搁一般人家，够三天的口粮了吧？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接过保温桶，“那个，同志，咱这肉包一个是两毛钱、二两粮票，十五个肉包就是三块钱、三十两粮票，豆浆呢，打满这么一大桶得一块五毛钱、十五两粮票，所以一共是四块五毛钱、四十五两粮票。”
她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宋幼宁。
宋幼宁向她投来一个含笑的眼神，“你的算术真好。”
然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和票，递了过去。
服务员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像是被人表扬了作业的小学生，嗫嚅着说：“谢、谢谢同志，你也很漂亮！”
说完抱着桶就一溜烟钻进了后厨，跑得飞快。
宋幼宁：“……？”
她低头看向小耳朵：“她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小耳朵没说话，只是慢吞吞地摸了摸自己的衣兜。
宋幼宁余光一扫，顿时警觉，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就连原本牵住小耳朵的手也忍不住松开了些。
她的声音发颤：“小耳朵，你告诉妈妈，你兜里装的是什么？”
昨天那只癞蛤蟆不是已经扔进医院的花坛了吗？
难道招待所里也有癞蛤蟆？
宋幼宁蹲下身，双手轻轻握住小耳朵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但眼神已经有点发飙了。
“小耳朵，妈妈不生气，但你要告诉妈妈，你兜里是不是又装了……昨天那种东西？”
小耳朵低头，睫毛轻轻颤了下，小手还藏在衣兜里没动。
“是癞蛤蟆吗？还是别的？”
宋幼宁咽了口唾沫，感觉脑门隐隐发凉。
这要是掏出来一条蛇，她今天得当场昏过去。
小耳朵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手心里是一团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宋幼宁定睛一看，是她昨天晚上写的清单。
姜闯不知道还要在医院住多久，其他东西都好说，但衣服什么的还是得回家一趟，毕竟还有孩子们的衣服，她就列了个清单，打算下午回家把清单上的东西都拿回来。
她愣了一秒，再看小耳朵那一本正经的小脸，一下子就明白了。
小耳朵这是把小清单当宝贝收着呢！
宋幼宁哭笑不得，摸摸她的脑袋，“你怎么不早说，吓死妈妈了。”
小耳朵歪着脑袋，嘴角轻轻一撇，似乎在说：你自己吓自己，还怪我？
宋幼宁：“行吧行吧，妈妈错怪你了，等会儿多给你吃一个包子。”
但宋幼宁心里却仍有点发虚。
她是真的怕了。
她的宝贝女儿看着乖巧，但总是能不声不响地给她整点惊喜——尤其是那种生物类的。
以前刚学会走的时候，小秋偷偷带她出门，回来的时候身上缠着一条菜花蛇，差点没把她送走。
现在好了，换成癞蛤蟆了。
就在她发愁之际，后厨里传来服务员的喊声：“同志，你进来一下呗，来看看豆浆够不够满！”
宋幼宁把小耳朵抱起来，笑着说：“走，咱们去看看。”
小耳朵乖巧地任由宋幼宁抱起，一手搂住妈妈脖子，眼神亮晶晶的。
但宋幼宁没看见，在她肩膀后边，小耳朵悄悄从另一只兜里掏出点什么，又飞快地塞了回去。
一小截湿漉漉的尾巴悄悄晃了晃，又消失在兜里。
后厨就服务员和厨师两人。
厨师看了她一眼，又埋头擀包子皮。
服务员见她进来，将一碗豆浆递给她，笑眯眯地说：“你快尝尝，这样够不够甜，我加了足足的白糖呢！”
宋幼宁刚把小耳朵放下，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香味扑鼻，甜中带着淡淡的豆香，确实很诱人。
服务员见她没动作，有些着急地催促：“快喝快喝！这不算你那一桶里的，是我请你喝的！”
宋幼宁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眼正在干活的大厨，压低声音说：“这样没事吗？”
“没事啊，那是我亲叔。”服务员眨了下眼，声音压得更低，“你买那么多包子，他正高兴呢。”
宋幼宁眨巴眨巴眼，她刚刚靠近柜台的时候，还看见这小姑娘抖了一下，她知道是因为看见了自己把秦媛媛扇晕了，小姑娘害怕，没想到现在反倒对她亲近起来了。
“你不怕我啊？”宋幼宁笑着问，还偷摸做了个扇人的手势。
服务员一僵，悄咪咪后退了半步，小声地说：“我请你喝豆浆，你还要打我啊？”
宋幼宁憋着笑：“不打不打，我是文明人，而且你这么乖，和我女儿一样。”
“你女儿？”服务员眼睛一亮，蹲下身与小耳朵面对面。
后厨闷热，小耳朵一进来就把脸上的围巾拉下去了，露出一张肉乎乎的白净小脸。
服务员眼冒星星：“怎么这么可爱啊，跟洋娃娃似的，能不能给我养几天啊？”
“静宜！”半天没吭声的厨师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叫了一声。
魏静宜吐了吐舌头，立刻对宋幼宁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要偷孩子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女儿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想偷回家。”
这个解释让厨师忍不住扶额。
什么破解释，不还是盯上了人家孩子。
在魏静宜过头的热情中，小耳朵转身，抱住宋幼宁的双腿，留给魏静宜一颗圆圆的后脑勺。
魏静宜有些失落，忍不住嘟起嘴，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宋幼宁：“你女儿好像不喜欢我。”
宋幼宁安慰她：“我女儿对她爸爸也这样。”
魏静宜忽然又高兴起来，“那就不是我的原因了！”
宋幼宁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姑娘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天真得像刚出壳的小鸡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