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的水波晃碎了春日的阳光，把成片的杏花影揉成金粉。李默站在杏园的雕花木栏边，看着新科进士们互相攀比腰间的金鱼袋 —— 王翰的袋子上镶着西域玛瑙，折射的光差点晃瞎隔壁榜眼的眼。
“李兄莫不是怕了？” 王翰把自己的金鱼袋往李默面前凑了凑，玛瑙的凉意在指尖跳动，“方才阅卷官还说你答卷能惊鬼神，怎的见了这阵仗倒缩在角落？”
李默正想回话，园外突然传来一阵叮咚脆响，像是无数小铃铛在赛跑。十匹阿拉伯纯血马踏着碎步进来，马鬃上的金铃串得比坊市货郎的还密，每走一步都洒下满地脆响。
“我的乖乖，” 王翰咂舌，“这马怕是能换半条街的绸缎铺。”
李默的目光却黏在马蹄铁上。那暗银色的弧度里，藏着如水波流动的纹路，层层叠叠像被揉皱的锦缎。他刚想凑近细看，系统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一行字：【大马士革钢纹，含未来冶金成分，与终南山铁矿同源。】
“李兄盯着马蹄子看什么？” 王维不知何时走到身后，玉笛斜插在腰间，袍角沾着的杏花瓣正往下掉，“难不成想偷回去当镇纸？”
这句玩笑让周围的进士们笑成一片。李默摸着腰间的鱼符，指尖能感受到内侧纹路的凸起 —— 竟和马蹄铁的钢纹隐隐咬合，像两瓣能拼合的陶片。
“王兄说笑了，” 李默收回目光，“只是觉得这铁打得比我家药碾子还精致。”
王维挑眉，突然念了半句诗：“大漠孤烟直。”
风刚好吹过杏林，落了李默满身花瓣。他几乎是被花香推着接出下句：“长河落日圆。”
王翰正往嘴里灌酒，闻言 “噗” 地喷了对面探花一脸：“这句子…… 能下三碗面！”
“胡闹！” 一个清亮的声音插进来。李白不知何时抱着酒坛挤到前排，酒液顺着胡须滴在官袍上，晕出深色的云纹，“此等句该配烈酒！” 他把坛子往石桌上一墩，酒沫子溅到王维的玉笛上，“分明是我边塞诗的筋骨，怎被你们读出脂粉气？”
王维拿起玉笛擦了擦，笛孔里抖落一片杏花：“太白兄这话差了。‘落日圆’三字，藏着江南春水的柔，该配横笛。”
两派立刻吵成一团。拥护李白的进士拍着桌子喊 “大漠孤烟”，站王维的则晃着酒杯吟 “明月松间”，连池边喂鱼的老宦官都凑过来看热闹，手里的鱼食撒了自己一袍。
李默趁乱溜到马厩边，假装整理马鬃，指尖飞快地扫过马蹄铁。钢纹的触感比宣纸还细腻，系统又跳出来刷存在感：【检测到铬镍合金，非唐代工艺。警告：与刺客鱼符纹路匹配度 89%。】
他正心惊，忽听身后有人咳嗽。高力士的贴身小宦官正踮着脚张望，见李默看过来，慌忙摆手：“咱家就是看看马…… 马长得俊。”
李默刚要说话，就被王翰拽了回去。“快来喝酒！” 王翰举着个波斯银杯，里面的三勒浆泛着琥珀光，“赛义德掌柜特意送来的，说这酒烈得能烧穿肚子！”
李默看着那酒杯，突然想起系统昨晚的预警：【过量饮酒可能导致历史剧透。】他刚想推拒，王翰已经把酒灌进他嘴里。
辛辣的暖流瞬间烧穿喉咙，像吞了团火。李默的眼前突然晃过好多画面：翰林院的烛火连成星海，安禄山的铁甲映红了洛阳城的墙，还有个白衣人站在宫门前，把乌纱帽往地上一摔，吼得比今天的李白还响。
“天生我材必有用！” 他拍着石桌站起来，声音比马鬃上的金铃还亮，“千金散尽还复来！”
杏园里突然静得能听见花瓣落地。李白手里的酒坛 “哐当” 砸在地上，酒液漫过脚背时，他才喃喃道：“这…… 这是我昨晚梦见的句子。”
杜甫拄着拐杖从杏林深处走出来，脸色比宣纸还白。他盯着李默，拐杖头在青石板上戳出小坑：“李兄这诗，倒像是从我草稿本上揭下来的。”
李默的酒意醒了大半，才想起杜甫此刻正在写《曲江三章》。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 —— 系统的警报声正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启动唐诗混淆程序！正在替换记忆……】
李白突然拍着李默的肩膀大笑：“好一个‘云想衣裳花想容’！李兄这是要当贵妃的诗童？”
王维也跟着笑：“这句子软得像团棉花，倒适合填进《霓裳羽衣曲》。”
李默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话被硬生生换掉。他想喊 “不是这句”，喉咙里却只能发出 “嗬嗬” 的声，活像只被捏住脖子的鹅。
杜甫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捡起李白摔碎的酒坛碎片，在掌心碾着：“三勒浆虽烈，却醉不倒记性……”
“陛下有旨！” 高力士的声音突然炸响，像道惊雷劈进杏园。他骑着白马冲进来，明黄的圣旨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宣新科进士李默即刻觐见！”
李默被这声喊吓得一哆嗦，喉咙突然能出声了。他刚想谢恩，就被高力士的随从架上了马。经过马厩时，他又看见那匹纯血马，马蹄铁的钢纹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在说什么秘密。
王翰在后面追着喊：“别忘了游街！我给你备了最响的铜锣！”
李默回头时，正看见杜甫把什么东西塞进怀里，袖口露出半截纸，上面的墨迹还没干。杏花落在那纸上，像个小小的惊叹号。
马蹄声哒哒地往皇宫去，李默摸着发烫的喉咙，突然想起系统最后那句话：【记忆替换完成，代价：下顿吃啥都没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鱼符的纹路。那纹路和马蹄铁的钢纹，还有杜甫草稿上的墨迹，好像都在说同一个词，只是他还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