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渠边还凝着薄霜,苏婉踩着露水往柳树苗那边走,远远就看见阿古拉蹲在第一棵树苗旁,手里捏着片刚冒头的嫩芽,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苏姐姐!你看!它发芽了!”阿古拉举着那片嫩黄的柳芽,声音里的雀跃惊飞了渠边的水雀。
苏婉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嫩芽,软乎乎的,带着点黏手的汁液——那是春天独有的湿润气息。“这苗长得快,昨夜的渠水渗到根下,一晚上就憋出芽了。”她望着排成队的柳树苗,有好几棵都抽出了这样的嫩芽,像撒在渠边的碎金子。
兵卒们扛着锄头过来时,见了这景象都笑着说:“还是苏姑娘会选苗,这刚种下就发芽,是个好兆头!”将军也凑过来看,挠了挠头:“我小时候在老家,柳树都是清明节才发芽,这比家里的早了快一个月呢。”
“渠水是活的,带着河湾的暖意,自然催得芽儿急着冒头。”苏婉一边说,一边往渠里撒了把谷种——是特意留的新谷,打算试试在渠边种上一垄,看能不能比田里的熟得早。
其其格提着篮子跑过来,里面是刚蒸好的玉米饼,还冒着热气:“苏姐姐,阿古拉姐,快吃早饭!阿妈说就着渠水的风吃,饼子都格外香!”
大家坐在渠边的石头上,就着饼子喝豌豆汤,看渠水“哗哗”地往麦地淌。麦苗已经蹿高了半寸,叶片舒展开来,边缘带着细细的白绒毛,在风里轻轻抖。将军指着最前面的那片麦地:“你看那颜色,深绿得发亮,比没浇水的地方精神多了!”
“那是自然,”苏婉咬了口玉米饼,饼渣掉在衣襟上,“水是庄稼的命根子,喝饱了自然长得欢。”她忽然想起什么,往渠下游指了指,“那边的低洼处,咱们挖个小塘吧?让渠水多拐个弯,存点水,既能浇地,又能养点小鱼苗。”
阿古拉立刻点头:“好啊好啊!等夏天小鱼长大了,咱们就能钓着吃了!”
其其格也拍手:“我要学编渔网!上次看见货郎卖的小网兜,正好能捞小鱼!”
将军笑着抡起锄头:“这活儿交给我们兵卒!保证挖得方方正正,比你画的图还规矩!”
说干就干,兵卒们脱了靴子跳进渠边的泥地,镐头下去“噗嗤”一声,带出的土都是湿润的。苏婉和阿古拉则在旁边量尺寸,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方塘的样子:“长五尺,宽三尺,深两尺就行,太深了不好捞鱼。”
日头爬到头顶时,小塘已经挖好了,渠水“咕嘟咕嘟”灌进去,很快就满了,清澈得能看见塘底的泥块。苏婉往塘里撒了把小鱼苗,银闪闪的小鱼一入水就四散游开,像撒了把会动的碎银子。
“快看柳树!”其其格忽然喊,大家抬头一看,刚才还只是嫩芽的柳树枝头,不知何时已经缀满了绿点,风一吹,像挂满了小小的绿铃铛。
阿古拉望着渠水绕着新挖的小塘打了个弯,又顺着田垄往远处的麦地流去,忽然觉得这渠水就像根线,把柳树、麦苗、小鱼、还有她们的笑生,都串在了一起,串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
苏婉靠在柳树干上,看着兵卒们在渠边补种新的谷种,看着阿古拉和其其格在塘边追着水雀跑,看着将军蹲在塘边,用手指逗着小鱼苗,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渠水潺潺,柳芽轻摇,远处的麦浪泛着浅绿,一切都像刚发面的馒头,慢慢鼓胀起来,带着满当当的希望。她忽然想起刚到这里时,心里的那点忐忑,如今早被这满眼的新绿冲得烟消云散了。
这日子啊,就像这渠水,只要往前淌,总会遇见新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