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玉（秋水）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傲慢的意味。
“就写你欠本宫一个人情，日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白纸黑字，本宫可不想到时候顾将军贵人多忘事，不认账。”
顾西舟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走到书案前。
他看着案上宫女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那双握惯了长枪与缰绳的手，此刻拿起精巧的狼毫笔，竟有几分笨拙。
他站得笔直，身形如松，只是垂下的眼帘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齐明玉（秋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看顾西舟如何落笔，看他如何写下这“戏弄”的字据。
书房内，只听得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
顾西舟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笔锋凌厉，铁画银钩，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很快，他停了笔，将墨迹吹干，然后双手捧着那张纸，转身递到齐明玉（秋水）面前。
“公主，请过目。”
齐明玉（秋水）唇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意，伸手接过。
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准备将这张“卖身契”好好收起来。
然而，只一眼，她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地将那几行字又读了一遍。
纸上赫然写着：
“今，顾西舟欠公主殿下人情两件。其一，冒犯之过。其二，赠情之恩。他日但凭殿下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件？！
齐明玉（秋水）猛地抬头，诧异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顾西舟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站得像一尊雕塑，仿佛他刚刚写的不是什么字据，而是一份再寻常不过的军报。
“顾将军。”
“末将在。”
“你识数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顾西舟的眉头微微一蹙，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十分困惑，“末将……识数。”
齐明玉（秋水）气得差点笑出声，她将那张纸几乎要戳到他脸上去。
“那你给本宫解释解释，这‘两件’是何意？本宫什么时候说你欠我两个人情了？”
这个呆子！木头！他是故意气她的吧？！
谁知，顾西舟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认真地回答：
“今日之事，是末将失礼，此为一件。”
“另一件，牵扯到末将今天翻墙来见公主的原因。”
齐明玉（秋水）一愣。
还有什么事会让顾西舟认为，他还欠了她其他人情？
难不成，她派“流影”送消息的事，被顾西舟知晓了？
齐明玉（秋水）面上仍旧一副疑惑之色。
最起码，她自己不能先“暴露”了。
“顾将军可以说说，究竟有何要事，非要半夜闯宫了？”
书房烛火随风微动。
顾西舟看着近在咫尺的齐明玉，脑海里忽然闪过刚刚撞见她沐浴的模样。
真是该死！
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详谈“流影”组织提供的关于齐宣帝在顾家安插奸细的线索。
然而，经历了方才那一幕，他只觉喉咙发紧，耳根还在发烫，实在难以启齿。
在这种心境下，他如何与齐明玉冷静地讨论宣帝的阴谋和顾家的存亡？如何去探究齐明玉深藏的谋划？
“此事……事关重大，但并非一时半会儿能说清，也非三言两语能道明。”顾西舟硬着头皮说，声音有些干涩。
“末将今日冒犯，实属不该。请公主恕罪，末将改日再寻机会，向公主详细禀报。”
“至于这两件人情，是末将的诚意。”
他匆匆拱手，不等齐明玉回应，便再度翻身，身影迅速融入夜色之中，消失在长乐宫的围墙之外。
看着顾西舟仓皇离去的背影。
齐明玉（秋水）：“……”
她彻底说不出话了。
本来，她是想让顾西舟心生怨怼，与她结下梁子。
结果他倒好，不仅毫无怨愤，还主动给自己又加了一道锁，然后把两把钥匙都恭恭敬敬地交到了她手上。
顾西舟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军令状吗？
她想让他当仇人，他却非要当个账目分明的“债主”！
齐明玉（秋水）捏着手里的“欠条”，想到刚刚顾西舟那张正直得令人发指的脸，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无力。
这哪里是结仇？
这分明是把两人的关系，用白纸黑字，绑得更紧了！
齐明玉（秋水）唤来“流影”询问之前给顾家送线索，是否被顾家发现了，得到的答案很令人意外。
“殿下，您应该多少听说过一些，顾家在都城很多地方安插了暗探，虽是为了皇权之下的自保，但是的确是消息非常灵通。”
这言外之意，顾西舟很可能今天晚上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来干什么？
表达谢意？
询问动机？
甚至是谈合作的？
顾西舟几乎是“落荒而逃”。
“将军，事情谈得怎么样？那公主为何要帮我们？”副将张猛傻憨憨地问。
顾西舟：“……”
“不是，将军，你怎么脸红了？”张猛一脸懵逼。
“将军，那公主该不会真的是因为你长得俊美才主动提供线索的吧？”张猛的脑子已经开启了无限循环联想。
“难怪公主连高丽皇子都看不上，原来她是一直暗恋你啊。”
顾西舟：“……”
“将军，我就说嘛，比起咱们这种在战场上保家卫国的猛男，上官瑞那种文绉绉的小白脸儿没什么市场~”
顾西舟：“……”
“将军，你怎么不说话了？”张猛看着一脸绛紫色的顾西舟。
“张猛，明天的操练，你和我对打。”
“什么？将军，我前天才和你对打过啊，是不是该换个人揍了？”
顾西舟给了张猛一个大白眼。
“我看你就是皮痒，才闲得没事儿叨逼叨。”顾西舟狠狠拍了拍张猛的肩膀，后者吃痛到闷哼。
“公主对我没兴趣，对上官瑞也没兴趣。从今天起，如果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关于我和公主的任何闲话，我就天天拉你对打。”
顾西舟此刻在张猛的眼里如同魔鬼。
“别啊，将军，有人暗恋你是好事啊，你怎么还发脾气呢……咦？不对啊，公主既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上官瑞？那她也太挑了吧，她喜欢哪一款的？”
顾西舟气得要背过气去。
“来人！给张猛二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