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里,陆首长的办公室弥漫着凝重的气息。办公桌上的搪瓷杯里,茶水早已凉透,袅袅热气消散殆尽,只留下杯壁上一圈淡淡的水渍。陆首长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指节因用力按压文件边缘而微微泛白,他抬眼看向对面身姿挺拔的张念山,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念山,看来这次必须得你出动。”
话音落下,陆首长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报告,缓缓展开,将秦傲男受伤的前后经过一字一句地细说开来。从任务的初始部署——本是排查边境一处小型走私窝点,情报显示对方只有三四名无武器的闲散人员,到任务执行中突发的意外:秦傲男带队抵达时,窝点里竟冲出十余名手持管制刀具的歹徒,更诡异的是,对方仿佛提前知晓他们的行动路线,在必经的狭窄巷口设下了埋伏。“按常理说,这任务连新兵都能轻松完成,根本不存在生命危险。”陆首长手指敲击着桌面,语气里满是疑惑,“可傲男不仅腿被砍伤,还被人故意踢中要害,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张念山全程一言不发,眉头随着陆首长的讲述渐渐蹙起。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脑海里飞速梳理着信息:任务难度与实际危险程度的巨大反差、歹徒精准的埋伏位置、针对秦傲男要害的刻意攻击……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轮廓。等陆首长说完,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训练口号声隐约飘进来。张念山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陆首长,语气笃定:“首长,我感觉傲男这次的任务里有蹊跷。”他顿了顿,进一步分析,“对方像是特意针对他来的,否则没必要在占优的情况下,还专门对他下这种狠手。”
陆首长闻言重重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是啊,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单凭那些违法分子,绝做不出这种有预谋的袭击。”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我怀疑,咱们部队里有内鬼,把任务信息泄露出去了。”说到这里,陆首长眼神变得锐利,“所以这次,你悄悄出击,不要惊动任何人,先把剩下的漏网之徒抓回来,查清背后的线索。任务完成后,再去医院看看傲男,他现在情绪估计不太好。”
张念山起身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首长!保证完成任务!”随后,两人又针对任务细节敲定了几项注意事项——包括行动路线的备选方案、与地方公安的秘密对接方式,确保每一步都万无一失。等所有事情交代完毕,张念山才转身离开陆首长的办公室。
刚走到走廊拐角,就迎面撞见了张政委。张政委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双手背在身后,眼神看似随意地扫过张念山,嘴角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刚才在办公室门口,他隐约听到了“秦傲男”“任务”的字眼,料定张念山要接手那摊子事,可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语气带着几分假惺惺的关切:“张团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张念山刚才还在琢磨任务里的疑点,被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他迅速调整了面部表情,压下眼底的凝重,语气平淡:“没什么,张政委。只是和陆首长讨论些工作上的事。”他顿了顿,反问,“您这是要去找陆首长?”
张政委连忙摇头,双手摆了摆,语气自然:“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来送几份文件,需要他亲自签字。”说着,还故意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像是在佐证自己的话。张念山没再多问,只是微微点头,侧身让开道路:“那您先忙,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对张政委的尊重,从来只源于对方比自己年长,两人级别平级,不存在上下级的从属关系。看着张念山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张政委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嘴角紧紧绷起,眼神里淬着冷意,他低声冷哼一声:“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等张念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张政委也没再去陆首长的办公室,而是调转方向,朝着家属区的方向走去——他心里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和刘梅报信,确保后续的计划不出纰漏。
推开家门,客厅里的灯光暖黄,刘梅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毛线针在她指间翻飞,织出的花纹是时下流行的菱形图案。听到开门声,她头也没抬,只是随口问了句:“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张政委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快步走到沙发边坐下,亲昵地拍了拍刘梅的手背:“今天我路过陆首长办公室,听见他把张念山急急忙忙叫进去,我猜,张念山十有八九是要去接秦傲男没完成的那项任务了。”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咱们的第一步计划,算是成了。”
刘梅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确认:“你确定?没听错?”“错不了!”张政委笃定地点头,“我特意在门口多待了一会儿,隐约听见‘内鬼’‘查线索’的字眼,肯定是让张念山去查袭击秦傲男的事了。”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担忧,“对了,秦傲男所在的医院,给她看病的那个大夫,你能保证他不会把事情暴露出去吗?咱们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
刘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她重新拿起毛线针,动作从容:“这事你放心。给秦傲男看病的杜景成,是我表姐夫,我早就跟他在电话里沟通好了。”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特意嘱咐他,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给自己留后路。他跟秦傲男说,以后没了子嗣的机会,所有结论都推在机器检测上——就说仪器老化,数据出了偏差。”刘梅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就算几年后秦傲男发现不对劲,咱们也能把责任全推给机器,到时候说一句‘技术有限,当年的设备出了故障’,他也没辙。”
张政委听了,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伸手揉了揉刘梅的肩膀,笑着夸赞:“这次干得好!要不是你提前打通了关系,咱们这步棋还真不好走。”刘梅却不居功,反而话锋一转,看向张政委:“你那边干的也漂亮。我没想到你一个电话打过去,那人还真敢对秦傲男下狠手,一脚就踢中了要害,不远不近,刚好能造成重伤,又不会当场出人命。”她语气里带着几分狠戾,“咱们现在就隔岸观火,等着看秦傲男的好戏,这把火,永远烧不到咱们身上。”
“那是自然。”张政委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我派去的人,以前是我的老部下,当年他在任务中受了伤,是我帮他办了伤残证,还给他找了转业后的生计,他对我忠心耿耿。这次任务完成后,我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去南方做生意,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北方。”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笃定,“不出意外的话,咱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见面,绝对安全。”
刘梅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手里的毛线针又快了几分,嘴里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咱们悠悠出国的事,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吧?可别因为这些事耽误了孩子的前程。”提到女儿,张政委的语气瞬间柔和下来,他点头:“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份签证下来,我估计年前就能拿到。等悠悠出了国,咱们就更没后顾之忧了。”刘梅笑着点头,客厅里的暖光落在两人脸上,却照不进他们心底的阴暗。
另一边,张念山回到自己的宿舍,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书桌上整齐地叠放着几本书,墙上挂着一张军事地图。他没有多余的犹豫,迅速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战术背包,开始收拾随身用品:两套换洗衣物、洗漱用品、急救包,还有一把小巧的军用匕首和望远镜。他动作利落,不过几分钟就收拾妥当,背上背包,锁好宿舍门,便朝着任务地的方向赶去。
这次的任务地在离部队两百多公里的一个偏远小镇,张念山选择坐火车,避开了部队的通勤车辆,尽量不引人注目。抵达小镇时,天刚蒙蒙亮,他按照陆首长提供的线索,先与当地派出所的联络员接了头,确认了歹徒的藏身之处——一处废弃的砖窑厂。砖窑厂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几棵枯树歪歪斜斜地立在路边,透着几分荒凉。
张念山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绕着砖窑厂勘察了一圈,发现对方虽然有五六个人,但警惕性并不高,甚至有人在门口抽烟闲聊。他心里有了数,趁着晨雾还没散,悄悄绕到砖窑厂的后门,从背包里拿出撬棍,几下就撬开了生锈的铁门。进去后,他凭借着多年的作战经验,动作敏捷地避开巡逻的歹徒,很快就摸清了里面的布局。
“不许动!放下武器!”张念山找准时机,在歹徒聚集的厂房里突然现身,手里的手枪直指为首的歹徒。歹徒们顿时慌了神,有的想抄起身边的木棍反抗,有的则想往门口跑。可张念山动作更快,几个利落的擒拿动作,就放倒了两个试图反抗的歹徒,其余人见势不妙,纷纷举手投降。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就将所有犯罪分子全部缴获,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随后,张念山联系了当地公安,将歹徒移交处理,并仔细审讯了为首的头目,可对方一口咬定是自己临时起意,拒不承认背后有人指使。张念山知道,对方是被提前交代过,想要从他嘴里撬出线索并不容易,只能先将审讯记录整理好,打算带回部队后再进一步调查。
一周后,处理完任务后续事宜的张念山,便来到京市的部队医院。推开病房门,就看见秦傲男躺在病床上,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高高吊起,右腿则正常伸展着。秦傲男一看见张念山进来,立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脸上露出几分激动:“念山!你来了!”
张念山连忙快步走到床边,按住他的肩膀:“别动,躺着好好休息。”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秦傲男的腿上,语气带着几分关切,“怎么样?腿恢复得还好吗?没啥大事了吧?”
秦傲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脸上露出几分苦涩,他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沉默了几秒,才声音低沉地说:“本来这个腿也没什么大事,医生说再养两个月就能拆石膏了。可是……”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看向张念山,嘴唇动了动,却迟迟说不出后面的话——他实在没办法开口,告诉张念山,自己可能再也没办法拥有孩子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