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的身影在苍茫古道间渐行渐远,方才那场微不足道的风波,连同那几名修士劫后余生的慨叹,皆已抛诸身后,未曾在他澄澈如星渊的心湖中留下半分痕迹。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种行走的自然法则,所到之处,万灵蛰伏,万气归序。
越往深处,古道的气息越发苍凉古老。脚下的石板斑驳碎裂,缝隙间生出灵光氤氲的异草,空气中弥漫的已不仅仅是灵气与煞气,更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道韵残留。寻常修士至此,恐已寸步难行,不仅要抵御无孔不入的煞意侵蚀,更要承受那沉淀万古的道压。
但对林守而言,这种感觉却颇为舒适。他那渡劫期的元神微微舒展,如同倦旅归家,细腻地感知、品味着这片天地间沉淀的古老意蕴。那石鸟在他袖中,也似乎更加活跃了一丝,传递出的感应愈发清晰,带着一种孺慕般的急切。
他的步伐依旧从容,但周遭景象的流转却骤然加快。并非他在奔驰,而是他身周的时空,在他意念微动间,便自然地完成了交叠与转换。若有大能者在此,便能惊骇地发现,他并非在“行走”,而是在让古道自身的一段段空间“主动”承接他的脚步。
倏忽间,他来到一处断崖前。
古道于此似乎戛然而止,前方是翻涌的云海,深不见底。对面崖壁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相隔遥远,寻常遁法难以逾越。此处更是布有天然禁制,干扰神念,扭曲方向,乃是古道上一处着名的迷障绝地,名唤“断魂崖”,不知困死过多少寻宝修士。
林守停步,目光平静地扫过云海,仿佛在看一面寻常雾气。那足以让元婴修士皱眉的天然迷阵与空间隔阂,在他眼中纤毫毕现,漏洞处处。
他并未强闯,亦未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破碎虚空之术。只是微微抬起右手,食指于身前虚空中轻轻一点。
这一点,宛若点睛。
指尖落处,一圈淡淡的、蕴含无尽星辰运转至理的涟漪无声荡开。霎时间,前方那翻腾不休的云海迷雾,如同被赋予了灵性,又像是亿万年不变的规则被悄然修改,自中间自然而然地向两侧分开,显露出一条笔直的、云雾构成的廊道!廊道之内,风平浪静,所有混乱的禁制与煞气皆被排斥在外,唯有精纯的天地灵气流淌。
廊道的尽头,正是对面那遥远的崖壁。更奇异的是,对面崖壁上,原本被苔藓古藤覆盖之处,随着云廊的出现,竟有点点微光亮起,浮现出无数古老而玄奥的符文,明灭不定。
林守一步踏云廊,如履平地。几步之间,便已跨越天堑,抵达对岸。
他站在那闪烁着符文的古老崖壁前。符文的光芒映照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流转不定。他能感受到,这些符文并非人为刻录,而是天地道韵在此地长期凝聚,自然显化而成,蕴含着某种古老的秘密与牵引之力。
那袖中石鸟的震颤,于此地达到了顶峰,竟自行散发出一圈温润的光晕,与崖壁上的符文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原来如此。”林守若有所思,“并非呼唤,而是共鸣。感应此地道韵,借此指引方位。”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那些冰冷的、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的古老符文。指尖过处,符文依次亮起,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机。一道道细微的信息流,顺着他的指尖,涌入他的元神之中。那并非文字或语言,而是一些破碎的画面、感悟,以及一种苍茫古老的意境。
是关于这片古天地的零星记忆碎片,是关于某种失传古道法的微弱痕迹。
对这些,林守并不太在意。他的道途已定,博采众长只为印证己身,而非改易。但这些信息流中,却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石鸟同源同质、但更加古老磅礴的气息,指向了古道更深处,某个超越常人想象的地域。
“有点意思了。”林守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黑水渊的追踪,在他眼中如同儿戏。但此刻这源自天地本身的古老秘引,却真正勾起了一丝他探究的兴趣。
他收回手指,崖壁上的符文渐渐黯淡下去,重归沉寂。那云海长廊亦在他身后悄然合拢,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鸟的感应不再模糊,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并非古道主径,而是深入一旁更加幽邃、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原始险峰。
林守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一步踏入那荒莽山林之中。周身领域自然扩展,荆棘藤蔓无声让路,毒瘴凶物蛰伏退避。
他仿佛并非闯入者,而是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