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敲打着“雨巢”基地加固过的金属顶棚,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排水系统低沉的嗡鸣在管道深处回荡。
林真盘膝坐在自己隔间的行军床上,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床单上划动,复盘着书店里与松柏教授的每一句对话。
暴鲤龙庞大的身躯盘踞在隔间外改造过的蓄水池里,猩红的巨眼在昏暗中半睁半闭,偶尔甩动尾巴搅动水流,发出哗啦的轻响。
小甲无声地悬浮在房间角落的阴影中,宽大的翅膀偶尔微微翕动,洒落点点几乎看不见的磷粉,维持着警戒状态。
他伸出手,暴鲤龙巨大的头颅顺从地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林真另一只手抬起,小甲无声地飞落在他屈起的手臂上,细长的触角温顺地触碰着他的指尖。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笃笃笃——
急促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林真的思绪。
门外传来水野悠刻意压低声音:“首领?您睡了吗?”
林真收回手,小甲无声地飞回角落阴影。
他起身,脸上已恢复惯常的冰冷平静,拉开了隔间的简易金属门。
门外站着水野悠和小纹。
水野悠脸色发白,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不安。
小纹则紧紧抱着一个边缘磨损严重的硬壳笔记本,嘴唇抿得发白。
“首领,实在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他手里捏着几张打印纸,递了过来。
“这是这是这半个月的开销明细汇总,您过目一下。”
小纹也连忙将怀里的笔记本翻开,她指着其中几项用红笔醒目圈出的数字。
“首领,食物、药品、精灵伤药、还有基地那个简易过滤器的滤芯更换,特别是大家精灵的各种补品和能量方块,联盟上调了商店的价格,价格又涨了…”
林真接过水野悠递来的打印纸和笔记本,目光快速扫过。
收入:
黑市低级任务佣金: 600 币
材料出售: 500 币
精灵贩卖:800币
总计收入:1900币
支出:
食物:500币(备注:已降至最低配给标准,能量方块已耗尽)
药品及医疗耗材620 币
..
总计支出:3500币.
触目惊心的赤字,林真握着纸张的手指微微收紧。
水野悠和小纹紧张地看着他。
“首领,这样下去不行的,绝对不行的,要不几3个月钱就花完了,之前没跟你讲是因为之前收入支出还能覆盖,现在联盟货物涨价,完全失衡了。”
“召集所有人,会议室。”
林真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听不出喜怒。
很快,“雨巢”那间由废弃管道改造、勉强能容纳几人的简陋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
林真坐在主位,面色沉静如水。
桌面上摊着那份刺眼的赤字账单。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
“钱快没了,‘归途’这艘船,还没驶出港口,就要搁浅在沙滩上。”
岩泉猛地一拳砸在铁皮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操!这日子没法过了!联盟加税加得飞起,黑市那些奸商也跟着坐地起价!精灵的补剂像喝我们血一样,”
他看向林真,眼中燃烧着火焰。
“首领,不能再这么小打小闹了,我们得干票大的,我知道西港码头工会那个仓库,里面屯着不少走私的进化石和高级伤药!
他们和火箭队勾勾搭搭,黑得很,抢他娘的!”
阿健立刻附和,眼睛发亮
“岩泉大哥说得对,抢那些混蛋的,他们活该,我早就想给爹妈报仇了!”
他腰间的精灵球微微震动,落雷兽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
“不行!”水野悠吓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やめて,绝对不行,那是火箭队四大干部之一的雅典娜罩着的,道馆级啊!
我们这点人,冲进去就是送死!而且一旦暴露了基地位置…”他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下去。
小纹抬起头,怯生生地说
“要不我再去问问以前果园的邻居…看能不能借点钱…或者…或者把毽子草…”
她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把精灵卖掉?这念头让她心如刀割。
就在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时
“嘀…嘀嘀嘀!”
一阵突兀的电子蜂鸣声,从林真放在桌角的那个小型便携式传真机里爆发出来。
所有人都是一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盒子。
传真机。
“救救我们,你是林真大人吗?我们快被打死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来,颤颤巍巍的。
是那个报童。
“我们在大舌头街399号,求求您了。”
上午那冰冷的手背,那滚烫的轻吻,那“我会保护你们”的誓言,言犹在耳
我们要去救吗?这是大家的第一反应。
没人会觉得几个报童有什么价值,之前见到了顺手解围很轻松,但是现在还在讨论重大的事情呢。
但是这对林真来说不是反问。。
“全体!”
“放下所有事情!一级战斗准备!”
他猛地站起身
“目标找到这个地点。”
“是!首领!”
“明白!”
“は、はい!(是!)”
小纹用力点头,紧紧抱住了腰间的精灵球,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林真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深蓝色连帽衫,迅速套上,拉低帽檐。
“出发!”
西港区边缘,碎报纸窝棚
这里是比林真上午遇见报童们的地方更加破败、更加绝望的角落。
窝棚中央一小块相对“干燥”的空地上,此刻却是一片狼藉和压抑的悲鸣。
十几个年龄不一、但都骨瘦嶙峋、衣衫褴褛的孩子蜷缩在泥水里,瑟瑟发抖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淤青和伤痕,脸上满是泪水和污泥混合的污迹。
一个身材干瘦、头发油腻、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拄着一根粗木棍的中年男人是这里的报头“老瘸腿”,正像一头暴怒的大狼犬在孩子们面前来回踱步。
他的一条腿明显瘸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挥舞棍棒的狠厉。
“哭?!还他妈有脸哭?!”老瘸腿猛地一棍子抽在旁边一个废弃的铁皮桶上,发出刺耳的巨响,吓得孩子们集体一哆嗦。
“联盟加了税,码头工会涨了份子钱,老子他妈喝风去?让你们交钱说交不上,还他妈敢藏私!”
他凶狠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报纸,以及几个被踩扁的破钱袋。
他的怒气如同被浇了油的火,越烧越旺。
他猛地指向一个倔强男孩,额角肿起一大块,嘴角破裂流着血。
“还有你小崽子,上午的钱袋呢?啊,是不是藏起来了,说。”老瘸腿一瘸一拐地冲过去,扬起棍子就要砸下!
“没…没有!真的没有了!
下午被一只喵喵偷走了…”小石头带着哭腔喊道,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放屁,我看你就是皮痒了!”老瘸腿根本不信,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真相,他只需要一个发泄怒火和恐惧的对象!
沉重的木棍带着风声狠狠落下。
“不要打哥哥!”旁边一个更小的女孩尖叫着扑过来想挡。
“滚开!”老瘸腿一脚将她踹倒在泥水里。
眼看棍子就要落在小男孩头上。
“住手!”
是另一个脸上带着淤青的男孩,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你再打!我…我就叫‘归途’叫那位大人来,他说过会保护我们的,他说过的!”
“归途?”老瘸腿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随即被更大的暴怒取代。
“什么狗屁归途?吓唬老子?老子在这西港区混的时候,你们这群小杂种还没出生呢!保护?谁来保护你们?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交钱!”
他狞笑着:“小兔崽子!还学会唬人了?把那个传真机放下!”
男孩惊恐地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