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三年,五月初七,子时(半夜11点)。
夜色如墨,笼罩着这座六朝古都。
紫金山上,那盏红色的信号灯如同死神的独眼,在黑暗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山下,南京城巍峨的城墙静静伫立,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聚宝门(中华门)那巨大的瓮城里,数千名清军绿营兵正依托着藏兵洞瑟瑟发抖。他们手里握着冰凉的长矛,眼睛死死盯着城外那片漆黑的旷野,那里除了呼啸的风声,似乎什么也没有。
但这种死寂,比喧嚣更让人恐惧。
因为在那个方向,停着一列他们从未见过的钢铁怪兽——“雷霆号”装甲列车。而在列车的旁边,那门曾经在土木堡一炮炸断多尔衮帅旗的“超级臼炮”,已经昂起了它那粗大的炮口,正对着聚宝门的千斤闸。
“填弹!”
李天工亲自站在炮位上,声音沙哑而亢奋。
四名壮汉喊着号子,利用滑轮组将那枚重达三百斤、装填了特制高爆药的炮弹吊入炮膛。
“角度修正完毕!”
“引信设定完毕!”
李天工深吸一口气,猛地挥下手中的令旗。
“给老子轰开它!!!”
“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仿佛是大地深处传来的怒吼,瞬间震碎了南京城南所有的窗户纸。
巨大的炮弹带着暗红色的尾焰,在空中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抛物线,狠狠地砸在了聚宝门的主城楼上。
“轰隆隆——”
并没有想象中那种惊天动地的爆炸火光,因为这枚炮弹是延时引信,它凭借着巨大的动能,直接砸穿了城楼的屋顶,钻进了下面的瓮城结构内部,然后——爆炸!
一股恐怖的冲击波从城楼内部爆发出来。坚固的砖石结构瞬间崩解,巨大的木梁像火柴棍一样漫天飞舞。那座号称“天下第一瓮城”、能容纳三千伏兵的聚宝门主楼,在一瞬间塌了一半!
烟尘滚滚,碎石如雨。
守在城头的清军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活埋在了废墟之中。
“打中了!打中了!”
晋军阵地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开火!全线开火!”赵云飞拔出战刀,指着那被轰开的缺口。
“咚咚咚——”
早已蓄势待发的数百门野战炮同时怒吼。密集的炮弹如同流星雨般覆盖了南京城的南面城墙。
与此同时,紫金山上空,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突袭正在进行。
这里是南京的制高点,也是控制全城的战略要地。多铎虽然狂妄,但也知道紫金山的重要性,他在山上部署了一个精锐的满洲牛录,并架设了几门红衣大炮,意图居高临下轰击攻城的晋军。
但多铎做梦也想不到,敌人会从天上来。
漆黑的夜空中,十个涂成黑色的热气球,借着东南风,悄无声息地飘到了紫金山顶。
这是李小宝特意改进的“空降型”热气球,吊篮里装的不是炸弹,而是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
“高度一百米!准备索降!”
特战队大队长、有着“飞天虎”绰号的张小六(就是那个第一次试飞挂树上的倒霉蛋,现在已经是王牌空降兵)低声下令。
抛绳枪发射。
带有倒钩的绳索牢牢挂在了山顶的树木和岩石上。
“下!”
数十名身穿黑色夜行衣、背着短管冲锋枪的特战队员,如同黑色的幽灵,顺着绳索滑向地面。
此时,山顶的清军炮兵阵地上,几个哨兵正缩在火堆旁烤火,一边听着山下的炮声,一边咒骂这该死的天气。
“这晋军是疯了吗?大半夜的攻城?”
“管他呢,反正咱们在山上,他们打不上来……”
话音未落,几个黑影从天而降。
“噗!噗!”
几声轻微的闷响,匕首划过咽喉。哨兵们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些仿佛从云端跳下来的“天兵”,软软地倒了下去。
“敌袭——!”
终于有清军发现了不对劲,刚想鸣锣示警。
“突突突——”
张小六手中的冲锋枪喷出了火舌。
在这个距离上,自动火器对冷兵器是绝对的屠杀。
“手雷!炸掉大炮!”
“轰!轰!”
几声巨响后,多铎部署在紫金山上的红衣大炮变成了废铁。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紫金山制高点易手。
张小六站在天文台的废墟上,掏出信号枪,对着山下发射了一颗绿色的信号弹。
“紫金山已拿下!炮兵观察哨就位!”
这颗绿色的信号弹,对于山下的晋军炮兵来说,就是这世上最精准的坐标指引。
“收到信号!调整射角!目标:南京城内清军兵营!”
有了紫金山的指引,晋军的火炮不再是盲射,而是变成了精准的“点名”。
南京城内,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
……
此时的南京皇宫(明故宫)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多铎看着城外那漫天的炮火,看着紫金山上腾起的绿色信号弹,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紫金山丢了……聚宝门塌了……”
多铎喃喃自语,手中的战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他引以为傲的长江天险、坚固城墙、八旗勇士,在卢象升的立体攻势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脆弱。
“王爷!快跑吧!趁着北门还没被堵死!”几名满洲亲信哭喊着拉着多铎,“咱们去杭州!去福建!哪怕是去海上当海盗,也比死在这儿强啊!”
“跑?”多铎惨笑一声,“往哪跑?朱由崧那个废物被马士英劫走了,我手里连个人质都没有。现在出城,就是给晋军的骑兵送人头!”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的戈什哈冲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城里的绿营兵……反了!”
“什么?!”
“守聚宝门的绿营参将赵之龙,打开了瓮城的千斤闸,放晋军进城了!现在大街上全是剪了辫子的叛军,正在围攻咱们的满洲大营!”
多铎身子一晃,一口血喷了出来。
众叛亲离。这就是末路。
“好!好个赵之龙!好个马士英!”多铎眼中闪过一丝野兽濒死前的疯狂,“既然汉人都要造反,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传令!把王府里所有的火药都搬出来!本王要把这皇宫炸了!我死也要拉着这六朝古都陪葬!”
“我看你谁也拉不走!”
一声阴冷而戏谑的声音,突然在大殿门口响起。
多铎猛地回头。
只见大殿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人。
此人身穿大明的一品官服,却剪了短发,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脸上挂着那种令人作呕的谄媚笑容。
正是南明弘光朝廷的内阁首辅、也是多铎眼中的“大忠臣”——马士英。
而在马士英的身后,并不是多铎熟悉的那些绿营兵,而是一群身穿黑色特战服、手持新式步枪的晋军特战队员!
“马士英?!你……你竟然勾结晋军?!”多铎指着马士英,手指剧烈颤抖。
“王爷这话就不对了。”马士英收起折扇,拱了拱手,“良禽择木而栖。如今大明亡了,大清也亡了,这天下是中华国的了。下官不过是顺应天命,弃暗投明罢了。”
“你……”多铎气得浑身发抖,“你把朱由崧弄哪去了?”
“皇上嘛……”马士英嘿嘿一笑,“皇上已经在城外的晋军大营里喝茶了。下官特意留下来,就是为了送王爷一程,好借王爷的人头,去向卢执政官讨个赏。”
“无耻奸贼!我杀了你!”
多铎怒吼一声,捡起地上的战刀,像疯虎一样扑向马士英。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多铎的冲锋戛然而止。他的膝盖爆出一团血花,整个人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开枪的不是特战队员,而是站在马士英身旁的一个年轻人。
他叫李定国,手里拿着一把还在冒烟的左轮手枪。
“跪下!”李定国冷冷地喝道,“这是给扬州百姓跪的!给嘉定百姓跪的!给这天下被你们满清屠杀的汉人跪的!”
多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两名特战队员冲上去死死按住。
“绑了!”马士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对着特战队员谄媚地笑道,“各位军爷,这就是多铎!如假包换!下官这算不算立了大功?”
李定国厌恶地看了马士英一眼,就像看一坨屎。
“马大人,你的功劳,执政官自会定夺。不过现在,你最好闭上你的嘴。”
……
拂晓时分。
南京城的枪炮声渐渐平息。
聚宝门、三山门、通济门……十三座城门全部打开。
一面面红底金星旗插上了城头,迎着朝阳猎猎作响。
卢象升并没有像入北京那样骑马入城,而是坐着一辆敞篷的吉普车(蒸汽动力指挥车),缓缓驶入了这座饱经沧桑的石头城。
街道两旁,跪满了百姓。但与北京不同的是,这里的百姓眼中并没有太多的喜悦,更多的是麻木和恐惧。
这一年多来,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大明亡了,满清来了;满清还没坐热,又来了个中华国。城头变幻大王旗,苦的永远是老百姓。
卢象升看着这些百姓,心中一阵刺痛。
“停车。”
卢象升走下车,来到一位跪在地上的老者面前,亲自扶起他。
“老人家,起来。新国家不兴跪了。”
老者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着这位年轻的统治者:“大王……咱们……还要剃头吗?”
这句问话,道尽了江南百姓的辛酸。
卢象升鼻子一酸,大声说道:“不剃!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逼你们剃头!再也没有人敢抢你们的粮食!咱们汉人,站起来做人!”
“真的?”
“真的!我卢象升以项上人头担保!”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赵云飞押着一辆囚车开了过来。囚车里关着的,正是曾经不可一世的豫亲王多铎。而在囚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那是马士英用来邀功的“礼物”——前明弘光帝朱由崧。
“执政官!多铎带到!朱由崧带到!”赵云飞敬礼汇报。
卢象升看了一眼囚车里的多铎。多铎此时已经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
“多铎。”卢象升冷冷地开口,“你在扬州杀的人,在嘉定杀的人,今天该还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多铎咬着牙,“但我大清还有盛京!还有百万蒙古铁骑!你们别得意太早!”
“盛京?”卢象升笑了,“放心,我会去的。不过你是看不到了。”
“拉下去!午门斩首!祭旗!”
随后,卢象升的目光转向了后面那辆马车。
马士英一脸谄媚地跑过来,跪在地上:“罪臣马士英,叩见执政官!罪臣为了迎接王师,可是费尽了心机,甚至不惜背负骂名……”
“马士英。”卢象升打断了他,“你确实有功。”
马士英大喜:“谢执政官!谢执政官!”
“你有功,在于你把朱由崧带来了,省了我不少事。”卢象升话锋一转,“但你有罪,罪在卖国求荣,罪在毫无底线!你这种人,我中华国用不起,也不敢用。”
“什么?”马士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来人。”卢象升挥了挥手,“把马士英和朱由崧一起带下去。”
“朱由崧,废为庶人,送去西山煤矿劳动改造。让他学会怎么靠双手吃饭。”
“马士英……卖主求荣,两面三刀。此等奸佞,留之何用?与多铎一同斩首!让天下人看看,当汉奸的下场!”
“不!不要啊!我有功!我有功啊!”马士英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被拖了下去。
处理完这些,卢象升重新登上吉普车。
“进驻两江总督衙门!”
车队继续前进。
当卢象升的车队经过秦淮河畔时,那些画舫上的歌女们停止了弹唱,那些躲在窗后的士绅们拉开了窗帘。
他们看着这支纪律严明、装备精良的军队,看着那个坐在车上、目光坚毅的年轻领袖,心中都升起了一种莫名的预感。
那个醉生梦死的旧江南,结束了。
一个钢铁与秩序的新时代,来了。
……
当天下午,一份《定都公告》从南京发出,通电全国(通过刚刚架设的无线电中继站和快马)。
“兹宣告:中华国定都北京(北平),南京为留都,改设‘江南特别行政区’。任命史可法为首任江南行政长官,负责江南各省的战后重建与土地改革。”
“自即日起,废除江南所有的苛捐杂税,废除奴籍,推行‘摊丁入亩’。凡阻碍新政者,虽远必诛!”
这道公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江南的百姓欢呼雀跃,而那些曾经掌握着江南经济命脉、习惯了免税特权的士绅豪族们,则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们知道,多铎走了,但来了一个比多铎更狠、更讲“规矩”的主子。
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残酷的社会变革,即将在江南这片温柔富贵乡里拉开帷幕。
而在东面的大海上,郑芝龙看着手中的战报,狠狠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卢象升……你拿了陆地还不够,还想要我的海吗?”
“好!那就在海上见真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