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重聚,秩序初定。纯白光芒内部,一个以潘学斌“务实建构”核心为枢纽,连接着众多同伴特质光团的微型“灵魂生态圈”已基本成型。光芒稳定脉动,如同新生世界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将协调过的能量与意念,输送到山谷的每一寸土地,也滋养着每一个重聚的同伴意识。
潘学斌的意识更加清晰、稳固。他能够同时感知到多个层面:自身核心的工业逻辑在默默优化着能量流转路径;肥姐的温暖意念如同背景辐射,持续抚平着可能出现的躁动;林正英的道法秩序维持着关键节点的稳定;李小龙的拳意作为最锐利的“矛”与“锚”,悬于核心一侧;高进的概率计算无声运转,评估着各种变化的可能性;楚原的导演视角则如同一个超然的观察者,记录并品评着一切……
而那些活跃的“变量”,如周星驰的无厘头、吴孟达的市井智慧、黄家驹的摇滚激情等,则被引导至合适的“岗位”,或负责外围干扰防御(周吴陈组合的“无厘头防线”已初具规模),或作为特定情况下的“爆发模块”(黄家驹的摇滚能量被压缩储存,作为应急手段)。
整个系统,远未达到完美,甚至可以说漏洞百出,但至少,它开始像一个能够自主运行、具有一定抗风险能力的生命共同体了。
随着内部结构的稳定,纯白光芒与这片“画中世界”山谷的互动也进入新阶段。光芒不再是单纯的滋养源,而是开始尝试着,将内部初步成型的“规则”——那种融合了工业逻辑、道法秩序、侠义正气、艺术情感、市井智慧等多重特质的复合型法则——向外扩散,缓慢地“烙印”在这片土地上。
以光芒所在的工棚为核心,一层淡淡的、肉眼难辨却能被灵魂感知的“领域力场”,如同水中的涟漪,开始向四周蔓延。
力场所及之处,山谷中的景象发生着微妙变化。
那些原本完全由金庸武侠文气构成的意象,开始沾染上星光共同体的色彩。桃花岛的落英在飘落时,偶尔会闪烁一下金属光泽,或带上一缕菠萝包的甜香;襄阳城的城墙砖缝里,悄悄长出几株会哼《男儿当自强》的小草;黑木崖的险道上,多了一些闪烁着LEd跑马灯效果(麦皓为技术痴狂的贡献)的警示牌,虽然上面写的可能是“小心路滑”或者“前方有星仔讲笑话,慎入”。
最明显的是山谷中央区域。潘学斌意念中的工棚愈发凝实,周围规划出了几条横平竖直的“道路”(虽然路上偶尔会冒出一朵会跳踢踏舞的野花),出现了几座功能各异的“建筑”虚影——有的散发着音乐波动(黄家驹、许冠杰等人的贡献),有的飘出食物香气(戴龙、蔡澜的地盘),有的则严肃规整(林正英、高进的区域)。
这片区域,正在被星光共同体的集体意志,改造成一个微型的、带有他们独特文化印记与灵魂特质的“领地”。领域力场虽然薄弱,范围也仅限于山谷核心地带,但它代表着一种根本性的转变:他们不再是寄居于此的客人,而是开始成为这里的“定义者”与“建设者”。
这个过程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和心神。潘学斌作为核心协调者,感到一种持续的、深沉的疲惫,但看着这片土地在他们的努力下一点点改变,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与归属感油然而生。
就在领域力场刚刚覆盖到山谷边缘,与外围金庸文气形成一道模糊交界线时——
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内部,也非来自那潜在的“镜魔”威胁。
而是来自这片“画中世界”与外界的屏障本身!
山谷上空的文气天穹,毫无征兆地荡漾起剧烈的波纹!仿佛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紧接着,一道狭长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火花的“裂隙”,如同伤疤般在天穹上撕裂开来!
透过裂隙,可以隐约看到外面那熟悉的、混沌翻滚的灵寂之地景象!
“敌袭?!”李小龙的拳意瞬间绷紧,林正英的道法金光蓄势待发。
然而,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相反,一股强大却并不狂暴的吸力,从裂隙中传来!目标并非山谷中的任何灵魂造物,而是……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些尚未被领域力场完全转化的、相对稀薄的金庸武侠文气!
呼呼呼——
如同龙卷风吸取水汽,大量精纯的“侠义正气”、“诗词才气”、“江湖豪情”等文气,被强行从山谷中抽离,通过那道裂隙,迅速流失到外面的灵寂之地!
山谷中的文气浓度肉眼可见地下降,一些边缘地带完全由文气构成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褪色的古画!
“岂有此理!抢嘢抢到呢度?!”黄沾的狂放意念勃然大怒。
“我的研究样本!”麦皓为则心痛于那些结构独特的能量数据流失。
潘学斌立刻调动领域力场,试图封闭那道裂隙,阻止文气流失。但以他们目前初生的领域力量,对抗这种直接作用于世界屏障的“抽吸”,如同螳臂当车,效果微乎其微。
就在众人焦急却束手无策之际——
“哼!何方宵小,敢动吾之文脉?!”
金庸先生那温和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如同天宪般响彻山谷!声音未落,只见山谷各处,那些尚未被转化的、纯粹的金庸武侠意象同时爆发出璀璨光芒!桃花岛万剑齐鸣,襄阳城战鼓震天,黑木崖云海翻腾,雁门关风沙咆哮!
无数道由纯粹文气凝聚而成的剑气、刀光、掌风、箭意,如同百川归海,汇成一道恢弘磅礴的文明洪流,逆着那吸力的方向,悍然冲入裂隙之中!
裂隙那头,似乎传来一声闷哼,以及一阵器物破碎的嘈杂声响。强大的吸力戛然而止。
裂隙并未立刻闭合,反而微微扩大了一些。
一个略显狼狈、带着惊怒与诧异的声音,从裂隙那头传来,说的竟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在这粤语意念为主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金……金老?是您?您怎会在此?还护着这些……异种意念?”
随着话音,一个身影有些踉跄地出现在裂隙边缘。那是一个穿着笔挺却沾染了些许墨渍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清癯严肃的中年男子魂影。他手中还抓着一杆光芒黯淡、笔头炸毛的巨型虚拟毛笔,另一只手托着一个边缘有裂痕的砚台状器物。
看到此人形象,山谷中几个见多识广的意念同时发出轻呼。
“系佢?**已故国学大师、文学家、红学家——冯其庸**先生?”黄沾有些不确定。
“睇个样同架势,似系研究古典文学同红学嘅冯公。”倪匡(卫斯理)的意念传来确认。
冯其庸?那位学贯古今、尤精红学与古典文学研究的大学者?
冯其庸此刻也看清了山谷内的景象,尤其是看到那片正在被“异种意念”改造的核心区域,以及中央那团纯白光芒和周围的灵魂光团,眉头立刻紧紧皱起,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不赞同。
“金老!”他对着文气未散的天穹拱手,语气带着痛心与不解,“此地乃我华夏文脉精粹所聚之宝地,岂容这些……这些驳杂不纯、甚至颇有些‘俚俗之气’的异种意念侵染玷污?晚辈方才察觉此地文气异常波动,似有流失之虞,才动用‘聚文砚’想收回散逸文气,以免宝地蒙尘,绝非有意冒犯金老!”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意思很明显:你们这些搞流行音乐、拍电影电视、甚至讲市井笑话的灵魂,不配待在这片高雅的文学圣地,还污染了这里的文气,我是来“清理门户”、保护文化遗产的!
这话一出,山谷内顿时炸了锅。
“顶你个肺!话我哋驳杂不纯?你啲之乎者也就巴闭啊?”周星驰第一个跳脚(意念蹦跶)。
“冯公此言差矣!”黄沾的狂放意念直接怼了回去,“文化本就海纳百川!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哪个当初不是‘流行俗文化’?《诗经》里还有‘关关雎鸠’呢!点解我哋嘅流行音乐、电影艺术就唔入流?”
许冠杰洒脱一笑:“雅俗共赏,先系真文化。我写《浪子心声》,一样有人话俗,但一样可以打动人心。”
梅艳芳的意念带着舞台女王的骄傲:“艺术无分贵贱,只有真诚与否。我嘅舞台,一样系文化一部分。”
张国荣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冯先生,文化需要传承,亦需要生长。我哋带来嘅,或许系另一种生命力。”
连肥姐都忍不住插话:“冯生啊,文化唔系摆喺神台上供奉嘅,要接地气,要有人情味先得嘎!”
冯其庸被这番七嘴八舌的“俗文化”反击弄得脸色更加难看,尤其是听到周星驰那些粗口和歪理,更是连连摇头:“荒谬!荒谬!流行速朽,经典永存!此等喧哗吵闹、追求感官刺激之物,岂能与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相提并论?金老,还请主持公道,莫让此等气息污了这方净土!”
他再次向金庸先生请示,显然是希望这位文坛泰斗能站在他这边,将这些“异类”驱逐出去。
山谷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意念都紧张地“望”向天穹。
金庸先生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响起,带着一贯的温和与睿智,却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其庸啊,你治学严谨,护卫文脉之心,老夫知晓。然,文化如大河,有源有流,有清有浊,方能奔涌不息,滋养万物。你所护者,源也,清也;彼等所携者,流也,新也。或许浑浊,或许喧闹,然其中亦有真情,有热血,有时代之印记,有生命之呐喊。”
“此地,非独属老夫,亦非独属古典。它是一片‘文气’所钟之地,凡有‘文’之魂,有‘创’之心者,皆可于此寻得滋养,亦可于此贡献养分。”
“排斥异己,固步自封,非文道也。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方是文明长青之理。”
这番话,既肯定了冯其庸守护传统的心意,也明确表达了对星光共同体这些“新文化”灵魂的接纳与包容,甚至隐晦地批评了冯其庸的狭隘。
冯其庸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握着残破毛笔的手微微颤抖。他显然极不认同,但面对金庸先生这位他极为敬重的前辈,又无法直接反驳。
他最终深吸一口气,对着天穹深深一揖:“金老教诲,晚辈……谨记。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地既容‘俗流’,晚辈不便久留,以免污了视听。告辞!”
说完,他有些狼狈地一甩衣袖,收起破裂的聚文砚,看也不看山谷内的众人,转身便欲踏入裂隙离开。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去之时,目光无意中扫过山谷核心那团纯白光芒,尤其是光芒中隐约沉浮的、代表文明传承与创造的那份独特“理”与“念”,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惊疑与思索。
但他并未停留,身影迅速消失在裂隙之中。
裂隙缓缓闭合,山谷重归平静,只是文气稀薄了不少。
一场风波,看似以金庸先生的支持而告终。但冯其庸最后那一眼,以及他代表的某种“纯粹古典派”对“流行文化”的排斥与敌意,却像一根刺,留在了众人心中。
他们意识到,外界的威胁,不仅仅是镜魔那种纯粹的恶念。在这灵寂之地,观念的冲突、文化的壁垒,同样可能成为致命的风暴。
潘学斌看着恢复平静却已有些不同的山谷,心中明了:他们的重生之路,注定不会平静。不仅要对抗恶意的吞噬,可能还要面对来自“同道”的审视与排斥。
但,那又如何?
他看向周围那些闪烁的同伴意念,感受着脚下这片他们共同开始建设的土地。
星光或许微弱,但汇聚在一起,便敢照亮任何偏见与藩篱构筑的黑暗。
领域初成,风雨已至。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重新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