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大名府
数日快马疾驰,风尘仆仆,齐霄再次踏入这座北国雄城。
深冬的寒意笼罩着宫殿楼阁,但殿内炭火熊熊,将肃杀与暖意奇异交融。
昔日刘豫的“皇宫”正殿,此刻济济一堂。
杨再兴、张奎为武将之首。
李文渊、张叔夜文官袍服整肃。
王焕、赵霆、赵破虏、何元庆、曹成等一众将领按序肃立。
文左武右
见齐霄踏入,所有人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立于众臣之前的王猛,一身简洁深衣,从容整袖,亦是躬身:“臣王猛,恭迎王爷回府。”
“都免礼,坐。”齐霄走向主位,挥去肩上寒气,目光扫过这核心班底,“何事如此紧急,将诸位都召至大名府?可是北边有变?”
王猛待众人落座,方上前一步:“回王爷,是臣擅作主张,急召诸位将军与留守大人前来。
近日,各路细作密报与游骑侦讯汇总,情势已明。
“金国大同、燕京两地,兵马调动异常频繁,粮草辎重转运昼夜不息,更兼西夏边境异动频频。
种种迹象表明,最迟明年四五月,春收之后,金军必将倾力南下,大举来犯!”
殿内气氛陡然一紧,众将目光灼灼,无人怀疑王猛的判断。
“以我方现有兵力,扣除必须镇守建康、兰州、大名府及各要隘的守军,届时能机动作战、北上迎敌的野战兵力,满打满算,仅十二万余。”
他看向齐霄,又扫过众将,“此兵力,据城防守或可周旋,若欲与金国举国之力在野战中争胜,乃至反击,远远不足。
故,当务之急,必须大规模征召新兵,加紧训练,扩充行伍。”
他微微皱眉:“只是,大规模征召,必占用青壮劳力,影响春耕秋收,民生或受扰动,此为一难。
且新募之卒,如何迅速成军,纳入体系,激励其效死力,此为二难。”
齐霄听明白了,这是要他拍板定下征募和激励的基调。
“征募之事,势在必行。
至于激励,传令各州县,民间壮勇,有能招募五人自愿从军者,授其‘伍长’之衔,享相应粮饷,招募十人者,授‘什长’。”
“其二,凡我军将士,战功赏赐,一律以土地兑现!
攻城略地所得田地,优先分赏有功将士,官府立契为凭,绝无拖欠!
阵亡者,其田由妻儿继承,官府代为看顾三年。
其三,军饷粮秣,务必按时足额发放,敢有克扣贪污者,立斩不赦,抄没家产以充军资!”
他看向王猛:“稍后,我写几首提振士气、凝聚军心的歌谣,你令人谱成曲,分发各军,早晚习唱。要让他们明白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王猛眼中闪过赞许,躬身应下:“王爷明断,如此赏罚分明,士气可鼓。”
他随即从袖中取出数卷帛书,“兵源既扩,训练须有章法。
臣近日与诸将研讨,草拟了几种适应不同地形、敌情的阵型演变之法,小至五十人队、百人队,大至千人营阵,皆有规制。
诸如锋矢突击、圆阵防守、梯次阻击、方阵推进,乃至云垂、鹤翼等变化阵型,皆在其中。
请王爷过目,并请诸位将军携回本部,严加操练,务必纯熟。”
齐霄接过阵图,只见线条清晰,注解详明,攻防转换,井然有序,不由点头。众将也纷纷领取对应部分,仔细观看。
“此外,”王猛又取出一卷更厚实的文书,“我军目下汇流各方,既有旧部,亦有新附降卒、招募流民,来源复杂,摩擦渐生,军纪乃当前重中之重。
臣参照古法,结合现状,拟定‘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
自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至呼名不应、擅改号令,从欺凌同袍、谣言惑众,到私藏战利、临阵退缩……皆有明律,犯者严惩不贷,法不容情!
此军规,需王爷用印颁行全军,并请诸位将军以身作则,严厉督饬,绝不可姑息轻慢!”
齐霄展开这卷军规,只见开篇便是:“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条条森严,字字肃杀,极具操作性。
他不由暗赞王猛思虑周全,手段老辣。
“此军规甚好!当速速刊印,分发至每一队正以上军官,并开始推行全军识字!
众将需熟记遵行,从严治军,有违者,无论亲疏功过,皆依此例!”
无人敢有异议,齐声应诺:“末将遵命!”
王猛继续禀报,语气稍缓:“王爷,军心士气之外,体力亦为根本。
目前我军粮草储备尚算充足,臣已与各地士绅大族协商,彼等亦愿鼎力相助,钱粮可续。
臣已下令,自即日起,各军日常伙食,需尽力保证,每日至少见一次荤腥!士卒吃饱穿暖,方有力气操练杀敌。”
最后,王猛又呈上另一叠文书:“此乃近期内政梳理之要务,请王爷定夺。
其中包括各地水渠修缮以利春灌、新收复州县之良田分配方案。
各级官吏考核任免名录,主要官道驿站整修计划,以及促进商旅流通、平抑物价之条陈……”
齐霄接过,快速浏览。
只见各项条陈井井有条,数据清晰,建议务实,显然经过了大量调研与周密思考。
水利关乎农本,任免关乎吏治,道路关乎通达,商业关乎财富……王猛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庞大的行政机器梳理得初见脉络。
他提起朱笔,在各项方案上逐一写下“准”
“照此办理”
“速行”等批语。
做完这些齐霄心中再次感慨,得一王猛,何止胜过十万兵马!
这内政外交、练兵筹粮的千头万绪,若无此等大才统筹梳理,自己纵有系统相助、猛将如云,也难免左支右绌,绝难如此高效地转向全面战争轨道。
“景略先生辛苦了。”齐霄合上最后一本文书,真诚道,“有先生总理内外,本王方能无后顾之忧,专心应对强敌。诸位!”
他看向殿内文武。
“大战在即,各司其职,严遵号令!望来年春尽之时,我等能练就一支铁军,严阵以待,让南下的金虏,碰得头破血流!”
“谨遵王命!誓破金虏!”